梁淙说:“等你叹完了气,咱们就走。”
“去哪?”
“逛。”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但绝对没有带周倾逛街的意思。他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做神访,包括了楼上的潮玩店,和对面的那家日资快时尚品牌。
周倾初期还勤勤恳恳做市调,现在太忙了,早忘了这回事。
对比完竞品的周倾对自家更失望了,但是她嘴上没说,梁淙从她的沉默里读懂了她的情绪,他说:“如果你能看出差距,就说明我们仍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
“我也没自大过吧?”周倾虽然是反驳的,但比以往任何一次的针锋相对的气息都平和。
“无所谓。”
已经到晚饭的时间了,但是周倾口干舌燥,没有进食的欲望,脑子也混混沌沌,急需一口新鲜的空气。他们找了一家可以休息的茶饮店,还有露天的座位。
尽管已经入秋了,但周倾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她问梁淙:“你想喝什么?我去点。”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有另一对小情侣瞄准了他们身边的空位,以为他们要走了。眼神都绿油油的,伺机而动。
座位太紧张了,没办法。
梁淙的手腕搭在周倾的肩膀上,硬生生把她摁了下去,“我去吧。”他说。那对小情侣看位置被他们坐了,只能无奈地离开。
周倾说:“那你知道我想喝什么吗?”
梁淙的视力很好,没有散光,他站在露台就能看到吧台上方的广告单,“牛油果什么,那个是吗?”他不是看不清,而是那个果茶的名字太长了,他懒得念完,但周倾会懂。
“对的。”
周倾坐在椅子里玩起了手机,落日余晖落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薄薄一层好像被风一吹热意就全没了。
她今天没办法去厂里了,跟汪厂长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想一想,又给林薇发了个微信,说给她放假三天,就算辞职也要回来交接工作。
过了很久他都没回来,久到好几个人想搬她面前的椅子,周倾就立马说:“这里已经有人了。”
最后一个男生将信将疑:“我看半天都空着啊。”
正在周倾左右为难,大不了吵架的时候,这位终于姗姗来迟。男生见她的确有伴儿,就没再说。
他手里端着木托盘,除了两杯饮料,还点了几个甜品,一个牛油果班戟和她绿色的饮料十分相称,周倾捧下来放在自己面前,还拍了张照片分享给妈妈。
苏荃这个时候正巧在看手机,注意到小圆桌的另一边,是属于男人的手,随口问她:“和朋友出去了吗?”
周倾假装没看见这条消息。
梁淙坐下来也喝了点饮料,问她:“你这一下午有什么收获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周倾恢复了笑脸,她把沮丧收拢起来,“我知道差距很大,回去慢慢做总结。”
“你介意听听我的想法吗?”
周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动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总结。
“你每周都做潮流分析,出稿要求很严格,看得出来你真的很想紧追市场,出爆款。”
周倾很有默契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但是,那么,请开始。”
“你不要敏感,我没有想贬损你的意思。”那是他的一部分身家,没道理交给一个只会吹牛的草包,他至少相信她的行动力,“每家公司不可避免都会有个草莽的开始,你开了个很好的头。”
周倾脊背不自觉挺直,她的确觉得自己还可以,首次创业走到今天算成功了一半。
她喜欢正向鼓励自己,仍没忘了可是,他的“可是”
“有个好的起步,可一个品牌没有自己的清晰定位,一直跟随流行抄来抄去,结果可想而知,无非是泯然于市场,关门大吉。”
“那么请梁总,做出重要的工作指示。”周倾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听进去他的话。因为他说得有道理,她认可。
梁淙看她一眼,他已经给公司规划了接下来要走的路。即将要做出的改变:包括建议周倾用大数据支撑构建设计系统;做单品矩阵;除了流行款,还需推出经典,展示品牌调性等。
他讲了四十分钟,周倾也就认真听了四十分钟,字字珠玑,全是干货。总结起来就是:无论他们以前如何草莽,但现在该收编成正规军了。
周倾还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掌控权即将在她这终结,回到他手里。
他的计划系统而清晰,周倾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在今天下午临时诞生的,而她大脑空空。这个段位差距有点可怕,她的骄傲荡然无存。只能寄希望于,因为梁淙比她多吃了几年饭,她迟早有一天会追上来。
周倾用牙齿咬了咬小木勺,不说话。
梁淙看着她,眼神带了点不该有的迟疑,“如果你认为这个公司是你的孩子,付出了心血,你希望它蓬勃发展下去,对吗?”
“是。”
“我也希望它好。”他把虚与委蛇藏得很好,听上去全是真诚。
她除了点头没有别的答案,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莫名其妙,“看什么?”
梁淙说:“你用的是我的勺子。”两个甜品勺子是放在一起的。
“……”周倾一直听他说话,根本就没注意,木勺被她咬得快成了甘蔗渣。
“勺子都一样,你确定是你的吗?”她只能这么说,缓解这个乌龙。
“可能我看错了,这个是我的。”他便拿了另一个用。
周倾则是沉默地看向了天空,口腔里好像残余了牛油果以外的味道,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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