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我先扶你起来吃药好不好?你发烧了,听话,先把药吃了再睡。”
于景焕又讲话了……他让她吃药,但是她不想吃药……林满杏很迟钝,可最后还是潜意识地就选择了服从,用着有些黏糊糊听不清的声音一连说了好几句好。
“那满满把嘴巴张开,吃药。”
声音再一次响起,林满杏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巴,扯着干涩的嗓子“啊”了一声。
直到嘴唇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舌头上又多了一颗一丢进来就黏住了的胶囊后,水杯的边缘才贴了上来,林满杏一连喝了好几口,然后……
她就咬着杯口,脑袋一垂,又睡着了。
看见这一幕,本来因为指腹不小心碰到什么,而感觉有些不太自在的薛理,一时间也顾不上刚才那奇怪的感觉了。他眼神流露出几分无奈,看着托盘里还没来得及喂完的药,只得又一次叫醒林满杏。
直到见几枚胶囊全都喂完,薛理心下这才勉强舒了口气。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就要扶着林满杏让她重新枕在枕头上。
却在这时候,薛理忽地感觉到林满杏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自然界中的幼崽下意识地亲近自己的母亲般,姿态依赖。他甚至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呼吸间吐出的热气,烫得他整只手都麻了。
见状,薛理心头软了一块,不由地露出一抹看上去像是怜爱的诡异笑意。
可这种心头的柔软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当薛理替她捋好头发,调整枕头,又扯了扯被子掖好被角时——
“于景焕,你、你回来了啊……”
一瞬间,薛理脸上的笑容僵住。
*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得薛理甚至都可以听见他腕上那只手表里指针走动的声音。
从喂完药到现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薛理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缩成一团,像个蚕蛹似的睡觉的林满杏。
如果不是他的睫毛有眨过,从远处看去,可以说就跟个雕塑没有两样。
其实薛理也不知道自个儿现在在较什么劲。
林满杏会把他认成于景焕这没什么的,她现在发烧了,神志不清,认不出人很正常。而且他是小焕的舅舅,外甥像舅很多人都这么说,尤其是这几年小焕越来越有继承人的样子,薛禄和每次看见他们,都会说于景焕和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很像,一样的年轻气盛、一样的心高气傲。
只不过因为他母亲是西方人,他有二分之一的混血,而小焕只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的五官比他会更立体,更深邃,瞳色也会更蓝一些……又加上他比小焕大了个十岁,他的长相也会更成熟。
所以他其实没必要在意林满杏认错人这种小事的,这一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
薛理四指合拢,摩挲着林满杏的脸颊的同时,英眉紧皱,墨蓝色的眼眸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可是这实在是没规矩乱辈分的事情。
可以把小焕认成他,毕竟他是他的舅舅,小焕长得像他。可是怎么能把他认成小焕呢?
这不是乱了辈分,乱了规矩吗?
这下,薛理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心里头会有种说不出的郁气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错。
于是薛理理所当然就把生气的源头归结于作为长辈他被冒犯了。只是看着林满杏那烧得红彤彤的脸蛋,他哪里还能计较得起来。
尤其是又想到现在于景焕出了这种事情,林满杏以后……薛理眸光一时闪动,有些不忍。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发了烧呢?不是因为太伤心还能是什么?她可是跟小焕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三年,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就是做了三年的夫妻,不过是差了一张结——
想到这里,薛理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地抿紧薄唇。
这是满满和小焕的房间。
所以他现在坐的这张床……?
顿时,好像坐着的是什么用来炮烙的刑具一般,薛理猛地就站了起来,脸色一时间有些古怪。
他转过身就朝着靠窗旁边的沙发走去,刚想坐下,可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最后又绕回到床头旁干站着。
夫妻又怎么了?就算是夫妻,小焕他都离开一个月了,这床每天都是林满杏一个人睡,也是干净的,有什么不能坐的?
再说了,他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他们的床。早在林满杏来到京市的第二个月,他不还看见有人扛着床上楼吗?这有什么的?
又不是、又不是他们现在在这个床上乱搞什么……
薛理直挺挺地站在床边,墨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他紧紧地看着正安静熟睡的林满杏,思绪渐渐就飘离起来。
*
“乱搞什么?”
男人不悦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佣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作答。
十二月末。
于景焕才刚回到京市没多久,所以这段时间薛理没少到于家这边谈事情。今天也是一样,他刚从公司回来,直接就来了于家。
只是薛理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才走进主楼大门,就瞧见佣人们正合力抬着张床上楼。更别说他站在一楼,都能听见楼上传来的乒哩乓啷的声音,吵闹得不行。
“好端端的搬床上去做什么?楼上的床坏了?”刚从公司开会回来,薛理还带着职场上的雷霆作风,神情严肃,目光凛冽。
“薛总好。”正指挥着佣人做事,见薛理过来了,菲奥娜连忙走过来,朝他微微鞠了一躬后,她又道:“这是少爷的吩咐,说是之前的床睡着不舒服。”
“刚回来就又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