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枪落海,落海的地方还是在维伊黎和露那思中间那片区域广阔的公海,乔斯佰接到消息还是在于景焕落海后的半小时……
说是生死不明,其实这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满满,没事的。”
病逝姐姐留下的唯一孩子,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结果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哪怕薛理平常是再怎么一个理智的人,此时表情也有些失态。
他极力忍耐着心头的悲痛,一向沉稳的嗓音此时却沙哑得不像话,薛理苍白地安慰她:
“小焕他会没事的,救援队还在搜救中……他们,他们会找到他的。”
“可是应元白他们说,于景焕这里中枪了。”
林满杏低下头,手迟钝地抚摸上左胸口的位置,她接着又抬眸看向神情负责的薛理,声音轻得好像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娜娜老师说,这里是心脏,是最重要的地方。薛理,于景焕的心脏被打死了,他会死掉,是不是?”
“……满满。”
薛理不想让林满杏这么早就接触死亡,尤其是看着林满杏现在这副懵懂可又无比脆弱的神情,他只觉得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悲恸。
原本他强压着的情绪,也因为她这样的目光而越发难以压制,薛理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湿润。
他隐忍着悲伤,争取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更冷静,他自欺欺人地宽慰道:
“满满,小焕他……他还是有可能活下来的,海上遇险的黄金救援时间是十二小时,还有机会的,满满,小焕他会活下来的。”
“薛理。”
可是这一次,薛理发现他这无力的安慰连稳定林满杏情绪的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出来了。他听见林满杏喊了他的名字一声后,忽地说道:“我、我有点难受,我好难受。”
不知怎么回事,林满杏像是突然喘不上气一样,她低着头,本来放在胸口位置的手,紧紧揪着那处的衣服。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又紧张起来,每一声都带着凌乱的喘息声
“满满?满满你怎么了?”
见状,薛理也来不及因为于景焕的事情伤心了。他眉头紧皱,脸色因为林满杏的异样情况,顿时变得严峻紧张。他立刻伸出手,一只手扶住林满杏的肩膀,另一只手就想要抬起林满杏的下巴,看她这时候的情况。
可就在这时——
“啪”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薛理手也跟着不自觉地一颤。他目光一停,有些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去。
“啪”
又是一滴透明的水珠,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是……
是林满杏的泪水。
她……她哭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薛理一向冷静理智的大脑,在接受到亲外甥遇害的噩耗后,又一次地宕机了。
三年了,自从林满杏被于景焕带回到京市后,薛理就没有看见林满杏有哭过。
她就像是一株对外界刺激反应永远慢半拍的植物一样,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安静地光合作用,光是看着她,就有种岁月静好,时间都慢下来的错觉。
哪怕她偶尔也有情绪起伏大的时候,那也是她碰到了很开心的事情,她会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他几乎就没见过她真的生气又或者是伤心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看着林满杏那张素净的小脸上,从眼眶顺着面颊,滑落一道透明的水痕,薛理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都被她的眼泪包裹住了一样,窒息得好像沉进了海底。
“薛理,于景焕他是不是再也不能跟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了?”
“他是不是去另一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林满杏哭得很安静,很乖巧,一点也不吵闹,薛理甚至听不到她在哭。可他却那么清楚地听见她声线里的颤抖,那么清楚地看见她的泪水像珠线般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他的手背。
“可他说,他昨天还说,他昨天还说他要带我过元旦的,让我等他的,他昨天还说,让我等他的,薛理,他为什么,他为什么……”
“他为什么骗我?”
林满杏很努力地在表达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住混乱的,不断重复的话语。她
最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疏解那种悲伤的情绪了,只能一个劲儿地问薛理。
“薛理,他为什么骗我?”
“于景焕他为什么骗我?”
“……”
到这里,薛理再也忍不住,他将林满杏一把搂在怀里。男人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颤抖的薄唇则是轻轻地吻着她的发。
那双墨蓝色的眼眸中,是几乎从未出现过的不忍和心疼,薛理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
“没事的,没事的满满。”
“会没事的,有我在,都会没事的。”
*
于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年事已高的于塍在得到乔斯佰的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昏厥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那张一向精神矍铄的面庞,此刻却满是沧桑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