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的暖香裹着松烟墨气漫上来时,楚容朝刚在最后一道奏折上落下朱批。
指尖的朱砂印在宣纸上洇开小朵,像极了涧寂害羞耳尖那点蹭到的红。
“陛下,秦大人求见。”
殿外的通报声被风雪揉得闷。
楚容朝揉了揉眉心,抬眼看见竹帘被掀起一角,玄色官服的下摆扫过门槛,带着碎雪的凉气。
秦醉垂眸行礼时,间的银簪晃了晃——那是去年她赏的,刻着银杏叶纹路,衬得女子容貌明媚了不少。
“起来吧。”楚容朝看着她起身时官服袖口露出的针脚——是自绣的云纹,针脚很是细密。
“陛下,天日渐寒,各宫冬衣还未着针。”秦醉展开手中的素绢,上面画着各式冬装样图,领口处用朱砂标着各人的喜好。
谢清砚那栏画着银杏叶暗纹,凌苍川的标着羊羔毛袖口,连涧寂的锦鲤绣样都用金线勾了边,“下官今日来,是想先替陛下量身。”
楚容朝望着窗外的飞檐。铜铃在风雪里响了三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算起来,自去年登基到如今,窗棂上的冰花竟又结了一轮——原来又到冬天了。
她忽然想起登基那日,涧寂替她系上明黄的披风,指尖在她腰间顿了顿,说“以后陛下的冬衣,该更暖些”。
“先别量我。”她指了指素绢上“侍君”那栏,指尖划过涧寂的名字,墨痕在绢面上留下浅淡的印子,“你先去给他们做。羡之畏寒,夹袄要絮三层软绒;听颂喜静,大氅料子选坠感重的,免得走动时带风;诡越爱喝酒,袖口做可拆卸的,方便他蹭酒渍……”
话未说完,殿门忽然被推开条缝。
言朔举着暖手炉探进头来,小脸上沾着糖炒栗子的碎壳,像撒了把金粉:“母皇!我来给您送手炉!”
小家伙身后跟着谢清砚,月白夹袄外披着她去年赏的狐皮氅,氅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却在看见她时,眼底漫开比炭火更暖的笑。
秦醉见状退到廊下。
廊外的雪扑在窗纸上,她听见殿内传来言朔的奶声:“母皇快看,爹爹给您绣的银杏叶!”
紧接着是谢清砚低笑的声音:“针脚歪了,陛下莫嫌弃。”
楚容朝接过谢清砚递来的手炉,炉身绣着片半开的玉兰花,花蕊处用银线绣了个极小的“朝”字。
炉盖掀开时,热气混着松烟香涌出来,原来里面还搁了片晒干的银杏叶,是前日言朔在树下捡的,说“放在手炉里,批奏折时能闻见古寺的雪香”。
“秦大人,你进来吧。”
秦醉重新入殿时,看见楚容朝正替谢清砚拂去肩上的雪,指尖划过他夹袄的领口,瞬间低下头。
宫中的事情,有时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只有这样才能活的更久。
学会装聋作哑,这是想要在宫中活下去的第一步。
铜炉“噼啪”炸开火星,惊得案头砚台里的松烟墨晃了晃,云纹碎成细鳞,映着楚容朝指尖捏着的银杏叶——那是言朔方才塞进她掌心的,叶尖还带着谢清砚绣手炉时蹭到的银线毛絮,像落了片未化的雪。
“陛下,侍君们的冬装纹样……”秦醉垂眸盯着素绢上的朱砂批注,见“涧寂”一栏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领口照旧年古寺梅枝纹,袖口加狼毫滚边。
“他说握剑时风声会从腕间钻进来。”字迹是楚容朝惯常的苍劲,却在“狼毫”二字旁画了个极小的圈。
楚容朝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孩童的笑闹。
与酥举着盏银杏叶灯笼跑过游廊,灯笼穗子上的银铃响成串,惊得栖在檐角的夜鹭扑棱棱飞起。
她望着小家伙身后追着的宿羡之——藏青锦袍的下摆沾着污渍,腰间新添的绣囊晃荡着,正是前日与酥用银杏叶汁染的,囊口歪扭地绣着“宿”字,像只刚破壳的小鹅。
“骁南的冬装要做个暗袋。”她指了指素绢上穆骁南的名字,指尖划过“琥珀酒”的批注,“能装他新酿的‘雪融春’,上次看他把酒瓶挂在腰间里,走路都带着晃。”
说着又想起什么,从案头抽出幅画稿——是诡越前日画的《夜雪吹笛图》,画中玉笛尾端系着的银铃,“诡越的袖口要缝九枚小银铃,按宫商角徵羽的顺序排”
秦醉指尖在“凌苍川”的名字上顿了顿。素绢上那人的冬装批注极简单:“玄色大氅,领口绣北斗纹,内衬用他去年送陛下的蜀锦。”
唯有“蜀锦”二字旁,用朱笔描了又描,像颗落进墨色里的朱砂。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在花园撞见的场景——凌苍川倚着梅树替楚容朝簪花,玉兰花簪子与他腰间的玉佩相撞,出的清响竟与此刻铜炉里的炭爆声,织成了同一段韵律。
“陛下,您的尺寸……”秦醉刚开口,殿门忽然被风雪撞开。
侍女慌张的进殿,将一封带着凉意的信件递给楚容朝:“陛下,寒兰城方向来的信件,似是琳琅公主的。”
楚容朝登基后就封夜令鸢为公主了。
谁知这小丫头刚得了封就被孟和铮拐去了北牧那边,不过小丫头自己也是愿意的,楚容朝也就没阻拦,随她去了。
铜炉爆响的火星溅在窗棂上,将冰花烫出细小的融痕。
楚容朝指尖捏着夜令鸢的信笺,红泥印上的狼头纹还带着北疆的凉意,信末那行歪扭的小字却洇着暖——“给言朔、言见带了雪狼毛做的手套,给初一和与酥缝了狐狸尾巴披风,姐姐莫嫌粗笨”
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夜令鸢在边塞寄来的冻硬的奶疙瘩,裹在毛皮里送来时,似是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秦大人,替令鸢和孟和铮加做冬装。”楚容朝将信笺搁在素绢上,狼头纹恰好落在“诡越”的银铃批注旁,“令鸢爱穿利落的短打,领口绣她惯用的梅花纹,袖口加羊羔毛——孟和铮的……”
“做件厚夹袄,内衬用暖绒,腰带上缝个小口袋,让他给令鸢装几个烤栗子,其他的随意吧。”
秦醉低头在素绢角落添上批注,见“夜令鸢”三字旁,楚容朝用朱砂画了朵未开的梅——那是北疆特有的铁梅,长在风雪里,花瓣落了还留着暖红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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