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去时马车轰隆隆开进院中,副将上前几步,垂首揭开帘子向马车里的人伸出手去。
瑶光推开副将的手:“劳驾让让。”
副将闷着脸让开几步,抬头,看向那阔别十年的人。
阳光照着眼睛微微刺痛,他眯眼望着少年,突然有些恍惚。
十年时间足以让水滴凿毁硬岩、两寸的幼苗不知不觉的参上天。
那七岁的孩子长成大人了,长发披散着,俯身出来时背脊弯成薄薄的一片。
他浑身上下哪都变了,只有一双狐狸眼和左眼角的小痣一如当年。
清凌凌的眼睛朝副将这边抬了起来,好像要看看站在对面的人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视线虚虚定在副将旁边的假山,几人这才想起来,他双目呛了毒、算如今已失明十年了。
樊璃下车后顿住脚,耳朵微侧着听着那哒哒细响:“下雨了?”
管家连忙背过身擦掉眼泪。
他原以为见一面没什么,哪成想一看到那失神的目光,眼泪瞬间就开闸泄洪,失控了。
当年大将军起坐间都带着这人,冬天不敢让他玩雪,夏天不敢让他晒太阳,春秋两季护得跟心口上的肉疙瘩似的,打个喷嚏就急得找大夫,价值百金的裙子绊脚,甩手就替他扔掉了。
若大将军还活着,樊璃哪会变成这样?
然而大将军毕竟是死了。
副将压低声对管家说道:“这里交给我,你去厨房帮忙。”
说着无声在前面带路,引着三人去了归鸿轩。
归鸿轩是谢禅的私人领地,不对外人开放,连谢太傅都不行。
但今日却为小瞎子破了例。
瑶光背着大马刀跨过水榭时心里说不出是忧是喜,察觉副将幽幽投送过来的目光,她蓦然偏头。
对方看着她背上的大刀,没出声。
瑶光眉头微锁,背着刀直直进了归鸿轩。
暖厅里两张矮案相对而放,副将引着樊璃在右边落座,随即请谢玄安在左边坐下。
谢玄安一脸淡然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正饮着,一声琴音隔着一座莲池,忽地从软烟帘外传来。
樊璃坐在案后静静听着琴声,桌案上的精致点心他一概没碰,没多久,一丛侍女便悄无声息的上来,将点心全部挪走。
谢玄安放下酒杯笑问樊璃:“怕人在点心里投毒?”
樊璃:“啊?有点心么?我看不到啊,我瞎。”
副将捏轻嗓音:“这里的东西都有人层层把关,或许是不合公子的口味。”
他说话间就有侍女将新换的花样摆放上来。
为首的人款款坐在樊璃左手边,翘着纤白指尖替樊璃倒了一杯甜酒,递给他细声说道:“这甜酒是和田米酿的,公子请用。”
樊璃抽出手:“兄长管得严,不准我喝酒。”
侍女便放下酒杯,斟了一杯果汁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