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维持着原速走到出口的台阶前,在瞬间变速快走两步。
几乎是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临时变调的声音,只一瞬,很快又归于平静。
我确认了。
不是错觉,那人正跟着我。
我顺势走出地道,天色正暗,街灯刚亮,橘黄光线把影子拉得细长。
我从便利店前经过,余光往橱窗瞥,里面隐约映出身后人的轮廓——一道与我同步移动的身影。
对方不高,不胖,身量和我差不多。
于是,我临时决定不回家。
调转路线,往回穿进巷子。那是一段狭长的后街,两侧是接近废弃状态的旧楼,只有一家小杂货店还亮着灯。
我低头看手机,反光屏幕上那个身影离我不过五米,似乎是被我绕路的行为触怒,他加快脚步,离我越来越近。
我在那时停了下来,转身,也看清了跟踪者。
乌黑的头发,清瘦纤细的身型,他看起来比我还要诧异,嘴唇哆嗦着,瞳孔止不住打颤。
“你……”
“你跟了我一周了,没错吧。”我径直说,“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
“该说这话的是我才对吧。”我打量着他,他实在是太瘦了,还很惶恐不安,我完全想不出他能伤害我的景象。
说实在的,如果跟踪我的人在我等红绿灯时推我一把,或者在阴暗处掏出刀,我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说不定还能松口气。
但他应该做不到,明明他才是不速之客,是跟踪我一周给我的人,但却露出了一副受到伤害的模样。
“是我啊……”声音也在发抖,“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天台……”
“我明白了,你看见了,对吧。”我说,“我是有几次去到天台,想要尝试一些事情,但后来都放弃了,你看到了。”
“你该不会是……想要劝我什么吧?”
他像是要哭了。
“请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
走出巷子前,鬼使神差的,我回头看了眼。
巷子里很安静,墙上斑驳的广告海报已经被风揭掉一半,角落的旧电箱吐出塑料燃焦的气味。
他靠在墙上,缓缓坐了下去,手肘搭在膝盖上,最后把头埋进腿间。
我确定我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情况没有变化,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依旧跟在我的身边。
下班时出现在公司楼下,午休时出现在天台门扉后,就连我请假,从心理咨询处离开时,他也紧随其后。
和心理医生的无效对话已经令我足够厌倦,没人能回答我的困惑,明明那么简单,我只是想知道,人为什么会被禁锢在地面,仅此而已。
又一次,我在天台抽烟,被我忽视的家伙突然崩溃了。
他冲了出来,把我拽了回去,力道是如此之大,很难想象纤细的手腕能发挥出这样的力量。
他不断重复。
“不不不不不——”
“你已经把我拉出沼泽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寻死,拜托你了。”
“你要怎么才能想起我呢?”
他好伤心,我很茫然,还很害怕。
茫然尚且有迹可循,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他哭泣的样子让我如坐针毡。
我受够了。
好累。
我好想一跃而下啊。
————————《夕阳自黄泉升起》·选段·松本清张】
作者有话要说: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