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鼻梁上的伤疤落成,已经过去了五年,但留下的增生伤口没有愈合,当时的疼痛也总会复现。
或许过去的从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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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喊之后,谢游又还在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然后才慢慢地转过身看过去。
“谢又!”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的身材很高大,面上带着很惊喜的笑,棕红色的卷发很是蓬乱,身上散着机油、体味与浓烈辛辣尼古丁的混合味道。
“我知道你来了这里,我订阅的频道说你也来参加UKRC了,但昨天没找到你。”
谢游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迟疑地喊出了一个名字:“艾瑞克?”
男人应下这个称呼的那一刻,谢游仿佛回到了新历2035年的那个夏天。
——寂静的午夜、无人的街道、二改的老爷车、愤怒的富家公子,以及和钟修的初次相遇。
“我就知道你还认识我,”艾瑞克抬手拍了几下他的肩膀,“你不是那种发达了就忘记死党的人,对不对?”
谢游想应是,但也还是没这样说。
艾瑞克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递给谢游:“没想到我们要一起比赛了,真是神奇,不过我们以前就一起开过车了。”
“你也是来参加拉力赛的?”谢游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又隐约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bro,你也太迟钝了一点吧,哈哈,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还是说我看起来不像赛车手。”
谢游晃了一下脑袋:“像啊。”
像个屁。
艾瑞克那种开二改老爷车都能摸不稳方向盘的人,能开什么赛车?几个缸的发动机能抗得住他的造?
“哈哈,但你不像。”艾瑞克很没有情商地回复,自顾自地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嘴边的烟。“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跟着社区的帮派混。”
烟的味道很呛很辣,是老烟枪会喜欢的那种。
艾瑞克深吸了一口,从嘴里吐出的白烟小部分扑在了谢游的脸上,大部分被他用鼻子吸了回去。
“不过听说前两年事情闹太大被枪杀了几个,你没继续跟着也是好事。”
连续抽了好几口后,他夹住烟甩了几下手里的打火机,接着举向谢游的嘴边:“所以你是怎么想到要跑赛车的?”
谢游其实不怎么抽烟。
以前烦的时候确实也会点几根,但始终没有领会到众人所说的借烟消愁。
不过现在艾瑞克想给他点烟,或许艾瑞克就是会给周围所有亲近的人点烟。所以谢游犹豫了一会,又还是准备将烟给叼进嘴里。
然而还没碰到烟嘴,就被车内的传出的声音给止住了:“谢游,你第二个发车。”
叼烟和点烟的动作都戛然而止,谢游和艾瑞克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oh,是要比赛了。”艾瑞克耸耸肩,将手给自然地收了回去。“谢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总是这样,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其实谢游已经记不得艾瑞克具体是什么模样了。
或许之前还有些印象,但当艾瑞克以这个与曾经全然不同面貌站到他面前后,过往的一切都被强势覆盖,所有的情绪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生涩的陌生。
“没事,还来得及。”他把烟放回了口袋里,“今天的阶段结束后,可以再聊。”
艾瑞克夹着烟往后退了几步:“OK,比赛加油!”
“比赛加油。”谢游回复,随后钻进了车内。
车稳步驶离酒店,匀速地向封闭停车场开去。
当后视镜里彻底看不到艾瑞克的身影后,钟修忽然开了口:“把烟丢了。”
“干嘛?”谢游掏出烟,夹在手指里转了转。“我现在又没抽。”
蹂躏之下,淡褐色的烟丝掉了一些出来,向外散发出辛辣苦涩的味道,他捻着烟丝搓了搓,最后也还是没听钟修的话。
他也有自己的朋友。
那是没认识钟修之前,他为数不多的老朋友。
钟修斜瞥了他一眼,偏过头去,没再强制让他丢掉,但也没再说话。
谢游捻着那根烟,也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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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有些怪异的氛围中止于两人坐上车的那一刻。
封闭停车场的门缓缓打开,红灯频闪着,点燃的发动机也在应和嗡鸣。
谢游眯了一下眼睛,红灯在刹那转化为绿,而钟修几乎是同一时刻冷静地喊出了“start”。在这样的声音中,他将油门踩到了底。
汽车冲出发车线,钟修清晰且不带情感的声音立刻响起:“Tarmac,100米,左转3级,inside,路变宽加速,保持中间路线……”
油柏路面,轮胎在上面摩擦时发出的声音比起其他的总要更干脆响亮一些,也更容易留下焦黑的痕迹。
谢游的心也跟着过弯时吱呀的声响,一松一紧、一松一紧。
“CrossRo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