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在门外站了许久,才怯怯地道,“大少爷,您要不先去睡会儿吧,您都两天没睡了。”
朱景先放下了安宁的手,微微点头,这两日确实是心力交瘁。“嗯,谢谢你,晴云,晚上就辛苦你了。”他慢慢的起身往外面走着,脚步沉重。晴云似想说什么,可还是咽下了。
朱景先回了房,却辗转反侧,愁肠百结,满脑子都是和安宁相遇以后的一幕一幕,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这么好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际遇?胸中满腔愁闷不知如何抒发。忽然眼角瞥见了桌上的玉箫。蓦地灵光一闪,他拿起箫又回到安宁的房间。
“六妹,你还记得我的箫声么?罗大夫说你是听得见的,对吧,那么大哥现在给你听,你听到这箫声知道是我在,就醒过来,好么?”朱景先静下心来,把生平所知的曲子一一吹奏着。
温柔的箫声在小院里整整回荡了一夜,听见的人,莫不长叹,有情的人,莫不泪流。
直到天将明时,朱景先才朦朦胧胧的靠着床柱合了一会眼。忽地,他觉得身上一暖,立即睁开了眼睛,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慈祥笑脸出现在了眼前。
“爹!”朱景先又惊又喜。
朱兆年把披风搭在儿子身上道,“你刚睡着,我一来就吵醒你了吧!”
朱景先心头一暖,只觉有了主心骨了,“爹,您什么时候到的?”
朱兆年呵呵笑道,“昨晚就到了。”
朱景先怔道,“那您怎么……”
朱兆年道,“是我让他们别跟你说的,我跟你四叔聊了一夜,他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昨晚来过,听你那箫声,知你心情不好,便没来打扰。”
朱景先低下了头,心中又是难过又是自责。
知子莫若父,朱兆年拍拍他的肩道,“儿子!没事,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别再自责了。”他坐了下来,瞧了瞧安宁道,“她还没醒?”
朱景先摇了摇头道,“罗大夫说她是心死了。”
朱兆年忽笑道。“这丫头长得有七分象她娘,另三分该是象她爹吧。她这眼睛闭着,也不知象谁?”
朱景先眼里流露出一丝光彩道,“她的眼睛最好看了!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就象流动着五色的光芒,简直——美不胜收!”
“哦?”朱兆年走上前来,“那我可要仔细看一看。”他径直伸手捏住安宁的鼻子道,“丫头,醒醒!快醒醒!”
“爹!”朱景先忙拉住他爹的手道,“您这是干什么?”
朱兆年笑道,“你忘了,你们小时候每次赖床,爹都是这么把你们弄醒的。”
“可她是生病!”朱景先急道,“这样弄,会伤着她的!”
朱兆年笑道,“你这孩子,真是!怨不得你四叔火急火燎的催我来,你呆一边去!你爹养大了你们三个孩子,曾伤过你们谁来着?”
朱景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爹的大手捏着安宁的鼻子,还不停的左右摇晃着,是又心疼又着急,只听他爹还念念有词道,“太阳都晒屁股啦,你这丫头再不起床,就要挨打啦!快醒醒!”
朱景先受不了了,他刚准备冲上去把他爹给拉下来,罗春霖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却拉住他道,“让你爹试试!”
朱兆年又念道,“还不醒,那一会儿怎么罚你呢?背诗?抄书?站墙角?啊,对了,今儿不准你出去玩!”他这套词儿溜得很,刚说到这儿,忽见安宁紧紧皱起了眉,似是极不耐烦。
朱兆年笑道,“看来你跟珊儿一样,最怕不让你出去玩!”
罗春霖在旁边紧盯着安宁的面部反应,此时面露喜色道,“朱老爷,您再加把劲儿,应该就要醒了!”
“那行啊!”朱兆年他加重了手劲,继续念道,“早点起来有糖吃,晚点起来要吃药哦!景先,把那最苦的药给你妹子端上来!”
朱景先有些啼笑皆非,他什么时候也成了爹娘吓唬妹子的工具了?见安宁有了反应,心里也欢喜。
此时安宁的脸都开始涨红了,想来憋气憋得难受极了,眉头紧锁,长长的眼睫毛不住翕动着,朱兆稔笑道,“哟!你还怕吃药,真跟我那宝贝女儿一样!”
忽然安宁张开了嘴,粗粗喘着气,眼睛也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
朱兆稔拍拍手,走下来道,“醒了!”
朱景先忙冲了上去,紧紧地盯着安宁的眼睛道,“六妹,六妹,你醒了么?”
罗春霖也跟了上来道,“快扶她坐起来!”
朱景先把安宁轻轻的扶了起来,她似乎有些不适应明亮的光线,皱着小脸低下了头。
朱景先伸手在她眼前挡着光,柔声道,“别急,六妹,慢慢来!”转头又冲他爹笑道,“爹,你可真有办法!”
朱兆年一笑,在后面椅子上坐下了。
朱景先转头又瞧着安宁,却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安宁的眼里失去了昔日的光华,如一片黑洞般令人心寒。
朱景先又问道,“六妹,你说话呀!”
安宁没有作声,似是看陌生人般看着他。
罗春霖想拉她的手把把脉,安宁却一下缩了回去,退到床角,紧抓着被子,惊恐地望着他。
朱景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六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怕,这是罗大夫,是好人,给你看病的。咱们以前见过,你忘了吗?”
安宁一言不发,瑟缩在床角,紧紧拉着被子,不声亦不响。
罗春霖忽地脸色一沉道,“糟了!若我没有看错,六姑娘人虽醒了,却得了离魂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