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序觉得自己坚持了足足两个月的对视训练还是颇有成效的,她的心眼都已经耍庄和西眼皮子底下了,也不过慌张很短一瞬,就把口舌发干、眼神发虚这些情绪消化了,冷静地看着从镜头里走出来的漂亮女人,有一秒笃定地想,如果杀人不犯法,如果她们真活在那个还在使用冷兵器的王权至上的年代,她手里这把长枪应该已经刺穿了她的喉咙,而不是擦着脖子过去。她看她的眼神不是厌恶,而是更深一层的,憎恶。
原本吵吵嚷嚷的训练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查莺从刚那一幕惊险里回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解释:“和西姐,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是何序,凡姐给你找的新替身!何序,快叫姐!”
何序嘴唇翕张,发出声音之前,颈边的长枪陡然擦着耳朵收回。那个距离带有很强烈的压迫感,何序呼吸一停,不受控制地闭眼。
很短一瞬间。
还来不及完全占领五感高地的耳膜就被庄和西的声音冰冻了:“太差,让她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很傲慢的态度。
让人难堪。
说完就走了,把所有打量、议论的目光都留给了初来乍到的何序。
查莺左看看右看看,没办法,只得先把何序拉出来,心有余悸地说:“是不是吓着了?”
有点。
枪刚刺过来的时候,吓得她心都凉了。
好在有过去那么多天的心理准备,后头就只是被一语道破心思的短暂心虚。
何序脑子里闪过庄和西那句“心脏的东西”,抿着嘴唇朝里面看了眼。
这个小动作在查莺看来妥妥就是余惊未消,她赶紧说:“和西姐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对周围的人都很客气,基本每周都会请下午茶,开工、杀青、过节……红包多得数不过来,日常也不摆谱,不端着,事事配合,很容易相处。”
“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炸。药了。”
查莺搓着鸡皮疙瘩没下去的胳膊嘀咕一句,安慰何序:“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和西姐可能是训练太累了。你也是出来工作的,肯定知道人一累脾气就容易暴。”
何序点点头,说:“知道。”
不是知道累会影响脾气。
而是知道庄和西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说她是个心脏的东西
——她看见了,亲眼。
————
大约四五十分钟之前,何序还在办公室里等昝凡。
外头的走廊静悄悄的,一直没什么人经过。
何序再三确认过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粉底,用指头蘸了点,仔细把腿上还透着粉,边缘清晰的新伤疤,涂抹成接近肤色,边缘模糊的旧伤。
这件事她也坚持了近两个月,做得很熟练,本以为到合同结束那天都不会露馅儿。
不想抹完一抬头,和门口站着的女人直直撞上视线。
她眼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目光像刀,锋利寒冷。
愤怒在瞳孔深处翻滚。
何序手指微微蜷缩,廉价的粉底盒掉被攥得吱吱作响。
女人踩着那道微弱廉价的声音和何序的心跳,带着怒火离开。
那一秒,何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自以为是的加分项,在庄和西那里好像很减分;她咬断两个筷子才在自己腿上留下的这样一道疤,好像弄巧成拙了。
她如果识相,就应该离庄和西远点,免得哪天真被她一枪。刺穿脖子。
可昝凡给的工资实在诱人,而她没有退路。
那就只能放手一搏,赌最后一把:和昝凡坦白伤疤的来由。
她想着庄和西这种地位的艺人都归昝凡管,艺人助理这些无关紧要,当然也是昝凡说了算。
那只要过了她这关,一切就还有可能。
于是办公室里,何序往自己腿上瞥了一眼,在昝凡把合同从包里拿出来之前主动开口——签合同之前开口会显得她诚实可信,心无城府,签了之后再说,印象分会被扣光。
她在庄和西那里的印象分已经没有了,不能再丢掉昝凡这儿的。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凡姐,有件事,我想提前和您报备一下。”何序说。
昝凡转头:“什么事?”
何序站起来,右腿朝昝凡那边侧:“我这里有一道疤,和和西姐的一样。”
昝凡垂眼去看。
果然。
无论位置,还是形状都几乎和庄和西的一样。
“这么巧啊,看来我今天不签你都不行了。”昝凡把合同拿出来放在桌上,笑着说。
何序:“不是巧,是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