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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第1页)

但凡他年轻一点,魏浓都要觉得,他比旁人更配得上稚陵。真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这些毕竟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但事实上君心难测,饶是她爹爹在禁中近身护卫陛下他多年,她爹爹也时常因为猜错陛下的心思然后办错了差事很烦恼。

魏浓又想起,前几日她爹爹还说陛下亲自写了赐婚的圣旨——陛下登基以来,就从没给谁赐过婚,这回,他听吴有禄吴公公说,写字时,那描金云龙彩蜡笺都写烂了七八张,偏还不让人代笔。

依照她的猜测:难道是看开了,知道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干脆送个顺水人情?至于今日亲临,也是为了祝福新人,一齐观礼吃席?

……别的不说,吃席这一点,说不准真的很有可能,这回请的江南名厨,被传得神乎其神。

魏浓她这里一阵胡思乱想,回过神来,小心地偷瞄着元光帝在前边儿和陆太尉说话。他声音不大,嗓音淡淡的,魏浓听得却很清楚。

“闲来无事,前来观礼。”

似乎还能看到,他唇角微微一勾,勾了个极浅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此后,元光帝独自落座在上首,原本闹哄哄的热热闹闹的厅堂上,静得只剩下滂沱雨声。魏浓连吃一颗葡萄,也要小心翼翼偷偷看一眼元光帝他有无抬头。但几次吃葡萄偷看时,都见他淡淡垂眼,一只手抚在漆黑剑柄上,缓缓地抚了一遍又一遍,静若一尊威严肃穆的雕像。

总令魏浓胆战心惊,怀疑这剑下一刻便会出鞘,取谁的性命。

这般过了煎熬的小半个时辰,黄昏时分,雨声里模模糊糊响起了礼乐声,知道是迎亲的车马回来了,魏浓的心提到嗓子眼,再一次偷偷去看元光帝的反应。

只见他漆黑幽静的双眼缓缓抬起,直直穿过堂门,穿过庭中雨幕,看向了敞开的府门外。

魏浓收回目光,也看向了府门外,只见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与大红婚服的新郎官徐徐向这里走来。大雨瓢泼,雨水肆流,风狂雨骤,难免打湿了他们的衣角,这样的天气实不算好,今日还是七夕呢,也没有银汉星辉可看了。

魏浓替稚陵担心不已,不住地在稚陵和元光帝之间切换目光,但这两人,如今一个被红盖头蒙了头脸,直接隔绝了目光对视的可能,另一个目光全都在了稚陵身上,也无暇去管旁人的眼光。

魏浓于是愈发大胆,视线甚至在元光帝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果然,他看似平静的脸上,伪装出来的温和笑意中,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幽深冷冽。

本该是一场极热闹的婚礼,但现在众人莫不胆战心惊的,静悄悄中,新人已经携手到了堂中。侍立在一边的傧相,大着胆子请示,可要行礼,久未闻元光帝的回应,才发现,他目光幽幽锁在了这新人挽着的手上,而他自己,不自觉中,将剑柄紧紧握住。

傧相再三请示,元光帝才终于淡淡不耐烦地应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因朕惊慌失措。”

傧相连声应着,这第一件大事,自然是在列祖列宗牌位面前烧了新人庚帖。

这牌位已请出来,摆在这扇红叶秋山的玉屏风之后。

元光帝不动,谁也没敢先动。他慢慢起身,旁人才随他身后,迈到屏风后,见证此礼。

香案上设有香炉,金盆,陈放庚帖的木匣,先才因元光帝驾临,香案上格外还供奉着那一卷象征皇恩浩荡的赐婚圣旨,描金云龙彩蜡笺上一字一字峻拔劲瘦,叫众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那枚殷红如血的印鉴。

魏浓也伸长了脖子看那封赐婚圣旨的内容,读来读去,一来是觉得陛下他文采原来也不错,二来,这赐婚旨意上云云华辞中有一行说,“既闻纳吉礼得吉兆”,魏浓想着,此前拒绝了陆承望提议的缘故乃是他觉得不吉利,现在占卜得吉,才改变了心意,看来,陛下也不似传言之中所说的不敬鬼神,反而十分相信。

但此时,傧相拿着从陆家给的钥匙,怎么也打不开这木匣上的铜锁。

众人目光聚在此处,这位傧相试了十来次,都以失败告终,不得已低声询问陆太尉和夫人如何是好。

连稚陵在盖头底下,也察觉出周遭气氛的不对。

钟夫人皱眉说:“这锁……再试试其他钥匙呢?”

连陆府管家也拿出一长串钥匙,挨个地试,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

众人心急如焚,稚陵悄悄问陆承望怎么一回事,陆承望亦低声回应:“……阿陵,没什么事,只是锁着庚帖的木匣子打不开了。”

大家急得冒汗,兼是七月夏天,闷热难解,各自汗流浃背,碍于大贵人在场,谁也不敢失仪。

稚陵想了想,轻声同陆承望说:“不如现在重新写一对庚帖?列祖列宗开明达理,不会因此生气的。”

陆承望正觉有理,便要吩咐人去办,谁知此时,堂中蓦然响起一道磁沉幽冷的声音:“不必费事。”

随着话音落下,便是寒剑出鞘之声。接着,元光帝抬手,那柄寒光凛冽削铁如泥的长剑,剑刃一闪,锵的一声,径直断开铜锁。铜锁啪塔掉落,未曾损伤这檀木匣子半分。

只听众人莫不倒抽一口凉气,甚至还有的摸了摸自己的颈子。这切铁切铜如砍瓜剁菜,这剑该多么锋利,若是用来杀人,……只怕也轻而易举。

元光帝淡然收剑入鞘,注视那只木匣,见傧相还愣怔原地不敢动弹,一道目光扫了过去,说:“还愣着?”

傧相才颤颤巍巍,上前来打开这只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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