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不变,开?口却有些咄咄逼人?:“怎么?悬镜阁的人?我杀不得?还是皇长孙的身份给了你这般底气?”
谢沉舟一愣,并未把她所言往心里去?,只淡笑?着否定,“当然不是。在你面前,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你要?杀要?剐,我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我知晓你不会?这样做。”
他笑?得温柔,容栀却只觉得那笑?容有如蚀骨般残忍。
“阿月,没?有人?比我更能看懂你。”
好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容栀垂眸,第?一次时?隔多日来,安静地盯着他。
纵然雨势湍急,纵然满身泥泞,他依旧站得笔直,周身气度愈强烈,上位者的压迫感挥之不去?。
早已没?了从前,那个孤苦无依,眼底含着水雾,求她给他一个容身之处的谢沉舟的影子。
她突然笑?了,连日来的委屈与茫然,都因?着瓢泼大?雨无限放大?。
于是她冷冷的质问?在他耳边响起,“倘若你是普通人?,为何要?在我玄甲军安插内应?倘若你是普通人?,为何要?变着法子的来接近我?倘若你是普通人?,为何要?一而再地对我隐瞒?”
雨滴不断冲刷着,她的声音显得断断续续,可却又无比清晰。
“谢沉舟,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为何你还不知足。”
他到底要?她怎么办?一而再地招惹她?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她都已经不再追究,为何他还不肯放过她?
每次当她下?定决心要?放弃的时?候,他却毫无征兆,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她的左右,强行介入她的人?生。
她厌恶这种失控的无措感,一颗心认人?搓扁捏圆,如同沂水里的河灯,起起落落,摇摆不定。
“对不起。”他只得一遍遍地重复着,苍白又无力?。
过去?的事,是他做错了。他接近她,利用她,伤害她。他知晓自己错得离谱,可即便是宣判行刑的犯人?,也该有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她的眸色浅淡,嗓音也冷得出奇,“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谢沉舟却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容栀皱着眉就要?挣脱,然而谢沉舟却不允许。
他用的力?道恰到好处不会?让她觉得痛,却也牢牢将她禁锢在他掌间。
容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遇上这个男人?,她无路可逃。
谢沉舟鲜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
从前容栀一直以为,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她手握着绝对的主导权。可那似乎不是真实的他。
他将他的野心,他的占有欲,他的霸道全都包装在清俊温润的皮囊之下?。
他伪装的人?畜无害,骗过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
两人?的手都是湿的,但谢沉舟的显然更为潮湿。他不由分说地挤开?她的手掌,缓缓与她十指交扣。
水流循着他手上凸起的筋脉流淌下?来,从指缝间滴落,又于指缝间溢出。
她却不觉得冷,除开?夏夜以外?,还因?着他手心温度。手心间却突然感到一阵来自莫名?的凉意,将她与他的手掌隔开?了一些。
谢沉舟半松了手,那物品就要?掉落,容栀下?意识先?紧紧握住。
她从未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亲眼一睹玉玺的真容。她更没?想到谢沉舟就这般坦荡地交到了她手里。
但凡她方才一念之间松开?手,这枚玉玺一定会?摔个粉碎。
她细细打?量了一阵,实在觉得丝毫不像传言中的天子玉玺。原因?无他,制式真的太小。
这么小的一块玉,却惹得各方争抢,明争暗斗不断。
看也看够了,容栀毫不留恋地还了回去?,谢沉舟却不接。
她不解极了,只觉握着个烫手山芋,“给我做什么?我又登不了基。”
谢沉舟冷不丁被她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的样子逗笑?,“阿月若是想,又有什么不可以。”
容栀一时?无言,蹙着眉瞪了他一眼,只当谢沉舟拿她消遣。
雨没?有要?停的趋势,他想她不该再在这淋雨。于是他开?口解释,“玉玺你拿着,不会?有人?知晓在你手上。”
容栀不解地望着他,不明白为何要?将玉玺又还回来。
“我向来嘴笨。”他说,“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
见容栀陷入沉默,半晌他又温和一笑?,补充道:“现在不相信没?关系,我会?做给你看,好吗?”
玉玺相当于他的命脉,他交到了她的手上,是想让她知道,在他身上,她永远享有控制权。
她不必担心会?成为自己的附庸,需要?仰望着的人?是他。
她是他的明月,是他前半生的羁绊,更是他黑暗人?生里唯一的救赎。
她不再需要?为了他所谓王权霸业做任何牺牲,做任何她不愿去?做的事。
他问?她“好吗”,他在征求她的意见。而不是直接决定。
他控制着他的霸道,为她转变了既定的计划,甚至愿意把那些深不见底的城府撕开?给她看。
容栀的心头,有如烈火灼烧着,烧得她又痛又痒。她垂深深地看着他。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在昏暗无边的天色间。
她看到了他含笑?的眼睛。
容栀浑身一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咬了咬牙。
这样下?去?,她只会?陷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