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卫蘅姬刚掀起珠帘,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几人。
容栀心下想着别的事,丝毫没注意到帘子那边的动静。
卫玉安用折扇挡了一下卫蘅姬,一双狐狸眼含笑,朝身旁锦衣男子赔罪道:“抱歉阁主,家妹性子莽撞,阁主莫怪。”
谢沉舟一张脸蒙在帷帽下,正眼也懒得给卫蘅姬一个,视线越过珠帘,准确停顿在容栀身上。
还以为这种场合,她不会来。
卫玉安还以为是蘅姬差点冲撞到,他心生不满,皱眉唤卫蘅姬:“愣着干嘛,打招呼啊。”
“阁,阁主。”卫蘅姬不敢多看,只觉得他腰间短刀看起来怵人得紧。
谢沉舟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刀鞘,下一秒,他利落把刀从蹀躞带上取下,藏进了里衣。
“明月县主也来了?”卫玉安凑到蘅姬耳边小声问。这人可是被镇南侯好好藏起来,得见的次数可不多。
卫蘅姬翻了个白眼,想叫自家哥哥别打县主的主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卫玉安已等不及般推着她往容栀那边而去。
“久仰县主大名。”卫玉安挤出一个自认风流倜傥的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容栀微愣,而后一头雾水地向卫蘅姬投去个求救的眼神。这傻子是谁?
卫蘅姬连忙解释:“这是我哥哥,卫玉安。”
她冷冷扫了一眼,面无表情:“久仰。”那态度,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谢沉舟帷帽下的嘴角微勾,眼底噙着懒散的笑意。就凭卫玉安这种胸无点墨的货色,阿月怎么会看得上。
“这位又是……”容栀侧目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人。玄色锦袍上玉佩叮当作响,身姿挺拔。怎么他也带着个帷帽?沂州世家最近流行这种风尚么。
卫玉安折扇点了点,骄傲道:“这位便是悬镜阁的阁主。悬镜阁知道吧,大雍第一医馆,那可是各个世家的座上宾。”
悬镜阁……容栀眸光动了动。前世似乎有所耳闻,版图做的很大,似乎不仅涉及行医。
谢沉舟压低了嗓音,扶了扶帷帽,生怕它掉下来似的:“今日身体不适,县主见谅。”
这个声音……好熟悉。容栀倏然抬眸,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直勾勾盯着他。似乎想透过飘动的薄纱,看清帽下究竟是何人。
“咳,咳咳。”卫蘅姬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面纱下一双眼睛全红了,伸手就夺过案几上茶杯猛灌了几口。
“药,药……”她虚弱地指了指自己衣袖,手抖得不像样子。
容栀立刻反应过来,伸手从她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递到她手里。卫蘅姬服下,面色好转一些,却仍旧是喘不上气的模样。
容栀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切在脉搏处。
“县主会医术?”卫玉安疑惑道。
容栀懒得理会他,只问卫蘅姬道:“你病了几日?”
“四五日了。”卫蘅姬有气无力道,“自从那日落水后就一直这样,整日昏昏沉沉的。”
容栀秀眉紧蹙,这脉象……是肺痨。
她放开卫蘅姬的手,沉声道:“这药是谁给你的?”
卫玉安还以为她是随便诊脉玩的,插嘴道:“药是家父从江都悬镜阁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如何,是不是效果不错。”
容栀冷笑:“是不错。再吃两日,你妹妹就彻底药石无医了。”
容栀的话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响。卫夫人脸色大变,冲向卫蘅姬,“阿蘅,你感觉怎么样?”
卫玉安指着她大声道:“你别信口胡诌!这可是悬镜阁的药。”
“这药没问题,但是不对症。”
容栀瞪了他一眼,“你千里迢迢找药,悬镜阁的大夫没替她诊过脉,就靠描述病情,自然开得是风寒药。但卫姐姐这病是肺痨。长期服用这药,无异于饮鸩止渴。”
卫玉安面色不善地瞥向谢沉舟,生怕容栀的话触怒了他。只见他懒洋洋站着,轻笑一声:“县主说得有理。”
如此说来,便是承认了悬镜阁所开之药并不对症。众人皆愕然,实难想到传闻中神秘莫测的悬镜阁主,脾性竟如此谦和。
“我医术虽算不上多好,但也是师承黎瓷黎医仙。”她转向卫夫人,掏出在黎瓷那晒干切成片的半夏。
“阿月近日研究肺痨颇有心得,夫人若肯信我,可在卫姐姐平日服用汤药中加入这个试试。”
这是废了好些功夫摘来的半夏,容栀心疼不已,但还是救人要紧。
卫蘅姬的药丸她闻过,应是平日水化服用,就是伤寒散没错。可惜气性过猛,须加半夏调和。
侍女瞧了眼卫夫人,犹豫不绝,不知该不该接。
卫夫人尽管内心充满疑虑,但由于容栀的身份,她也不敢轻易回绝她的好意。
她招招手,示意侍女将半夏收好:“那就多谢县主了,我代阿蘅谢过。”
“黎医仙的医术高,名满天下,悬镜阁敬仰有加。”
气氛凝滞之时,一直缄默不言的谢沉舟倏然替她作保道:“半夏在陇西被广泛应用,疗效显著。夫人不妨一试,我们悬镜阁会全权担保,负责到底。”
容栀神情淡漠,心中却暗自纳闷。这阁主为何要替自己辩解,毕竟她是拂了悬镜阁的面子。
更奇怪的是,这人身上怎么同她一样,也是熏的朱栾香。
生辰宴就在这样一种古怪的气氛中结束。
与卫蘅姬道别后,容栀抚摸过空荡荡的衣袖,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