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律法之事,就这般自?然?地从容栀口中说?了出来,商九思心里又?惊又?喜。惊讶的是,容栀竟不把律法放在眼里;喜悦的是,这就代表收留谢怀瑾,还有一线希望。
商九思满怀希冀道:“本宫想求你件事,不要?交出子通。”
谢沉舟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说?道:“居庸关重伤后昏迷,还要?多谢郡主帮着寻我。否则在下恐怕已性命不保。”
商九思哪有帮忙寻他?,闻言整个人心虚得?不行,也不敢去深想这番话,到?底是感激,还是嘲弄。
她只好转而劝说?容栀:“本宫知子通与你向来不和?,但县主,你与怀泽相处这数日,你应该知晓谢氏的秉性,怎会做出谋逆之事。”
谢沉舟眯了眯眼,暗暗咬紧后槽牙磨了磨。而后索性转过头不理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阿月与谢怀泽相处数日,同进同出,光凭这点,他?就不可能帮谢怀泽。
容栀面色淡淡,不动声色地摘清:“我与谢二郎不过萍水之交,谈不上?熟络。”
谢沉舟面色稍霁。因着这“不熟”二字,他?这些天憋在心里的气闷,竟莫名地消散不少。
“我想问?问?郡主。”容栀嗓音清冷,说?出口的话也平静:“倘若我答允收留谢氏,谢氏是可以逃脱危险,然?而镇南侯府呢?倘若不配合缉拿,是抗旨不尊。一样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不是质问?,不是拒绝,她只是平和?地向商九思阐明事实?。点到?为止处,便是要?商九思明白?,她没有义务,更没有必要?,为了救她的谢子通,搭上?整个镇南侯府。
“况且谢氏若是真的无辜。为何不随轻骑上?京?在陛下面前?对峙澄清,何乐不为?”
因为谢氏从来不无辜。豢养私包一事,本就是真实?存在。商九思也心知肚明,闻言后眸光经不住地躲闪。嗫嚅半晌后,她商扯了扯唇,不知是哭是笑,“谢氏为皇兄做了那么多。皇兄还是皇子时,谢氏便给了他?许多助力,”商九思越说?越激动,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甚至为让他?登基,亲手杀了……”亲手杀了皇长孙商醉。
话音戛然?而止。三人脸色各异。商九思懊恼不已。这是皇室最大的丑闻,差点被她说?漏了嘴。
容栀勾唇一笑,笑意浅薄几若没有。她冷冷道:“杀了谁?”
商九思揪着衣袖,内心慌乱一览无余:“杀了……杀了许多不相干的人。”
原来她什么都知晓。容栀心底最后那丝软意也褪去。谢沉舟说?得?对,没有人是无辜的。
商九思,谢怀泽虽没有直接参与谋害皇孙,但无形之中,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
她一字一顿,目光盯着商九思,不躲不闪:“所以,镇南侯府为何要?帮谢氏?”
第68章连消带打你是真心愿意娶她为妻?
面对她直白的?提问,商九思支支吾吾地揪着衣袖:“就当,就当是?卖本?宫一个人情。”
谢沉舟扯了扯唇,撇过头去,只留给商九思半张侧脸。商九思却会错了意?。
结合方才他对居庸关刺杀的?旁敲侧击,商九思蓦地灵光一闪,朝容栀煞有其事地承诺道:“逐月郎君没个正经?身份,跟在你身边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她顿了顿,并?未留意?到身侧谢沉舟斜睨来的?目光,“待这件事成后,本?宫就向皇兄请封,就说逐月护驾有功,替他请个一官半职。”
容栀闻言皱了皱眉。如?果说方才对她还有一丝同情,她内心还在挣扎要不?要出手相救。那?么这番话,无疑是?让她彻底看清了。
事到如?今,商九思还把?自己摆在上位者的?位置上,居高临下的?,如?同施舍般同她做些莫须有的?承诺。
她不?值得自己出手相助。吃力不?讨好的?事,容栀从来不?做。
于是?容栀轻轻摇了摇头,眸光清冷如?水,偏偏不?见怜惜之意?:“隋阳,你未免太天真?了。我不?会为了你,把?镇南侯府牵扯进来。”
她轻笑了声,分不?出是?讥诮亦或是?自嘲,“更何况,你允诺的?好处竟是?逐月的?前途……他与我,到底有何干系?你们凭什么默认,我与他情投意?合?”
她是?第一次这么不?留情面,近乎于拂了商九思的?面子。商九思的?脸霎时间,肉眼可见地褪去血色。
活了十多年,商九思向来都是?被众星捧月,高高在上,何时如?今日?般,受过这么多的?委屈。
她蓦地便把?谢怀泽的?叮嘱抛之脑后,也不?管什么委曲求全了,美目圆瞪就要作,“你真?是?不?知……”
话至一半,连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步伐凌乱,不?似平日?规整,甚至能感受到来人的?慌乱。
“隋阳!住口!”是?一声急切又极为严厉的?呵斥,生生将商九思还未出口的?恼怒堵了回?去。
“子通?”
商九思讶异地抬眸,若不?是?左腿痛意?未散难以支撑,她简直要惊地站起来。
“你怎的?来了,你该留在马车里的?啊。”说罢,她又气又急地朝小跑着终于跟上谢怀瑾,气喘不?停地红缨叫道:红缨!你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照顾好郎君?”
红缨自知办事不?力,也不?敢多辩驳,只垂头道:“殿下,奴家知错。”
“郡主,莫怪红缨姐姐,”谢怀泽急忙打圆场:“是?阿兄放心不?下。待在原地愈心底焦躁,还不?如?伴在郡主左右。”
商九思也明了现下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喉头虽因容栀的?态度而?哽了口气,她终究只轻哼了声。
“又见面了,明月县主。”
谢怀瑾扯出个笑,照例行礼颔,与平日?别无二致,倒还算泰然自若。
谢怀泽也紧跟着行礼。其实甫一踏上连廊,他一眼就瞧见了容栀。她依旧静然地坐在那?,如?同缭绕了雾气的?晨露,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几?乎是?心脏一跳,谢怀泽忽然失神,连忙狼狈地移开目光。他的?衣衫在惊慌地奔袭中被划破口子,平日?拴着的?组玉佩连穗子都扯断了。
在这样的?境况下来见容栀,实在难堪。说得再通俗些,他们是?有“求”于人。
两人的?问候声不?小,然而?容栀似乎只轻微点了点头,又似乎根本?没动。
谢怀瑾摸不?清她心中所想,耐着性子假意?整理衣袍,手指却触到那?破洞,他讪讪道:“让县主见笑了。今日?仓促出行,礼节不?周处还望县主海涵。择日?在下……定上门赔罪。”
容栀望着商九思用?了热茶,才漫不?经?心抿了口自己的?。她全然不?给谢怀瑾眼神,也懒怠看谢怀瑾演这一出。只说:“不?愧是?百年世家,如?此克己复礼,朝露未尽便已晨起。”
话似揶揄,却灵巧地避开了这群不?之客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