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风把饱满的雨珠拍在车窗上,一开始稀稀落落的圆润珠粒顷刻间便拉拉扯扯连成了一大片,从车里面往外面看,万物都融化成了绿蒙蒙的玻璃。
车里面开了冷气,斯溶几乎是躺在后座上,仰着面,往外面瞟了两眼,又觉得没意思,思维飘了起来,不自觉地伸出食指,没什么规律地去在脸上的创口贴上划。
刀疤在前面开车,副驾驶上的虎霸和斯溶汇报:“老大,潘家老二今天中午打进来了个电话,您没接上,他说一会儿要来。”
斯溶眼神还是飘着的:“来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他不是一直玩得都挺疯的么?您还是尽量别跟着他玩了,我们是卖命,他就是玩命。”
这话斯溶就没回了,他的视线还是浮在车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长腿,这么宽敞的一辆车,甚至都有点拘不住他。
车缓缓停在门口,虎霸先下车给斯溶开门,为他撑开了把伞,他耷拉着眼皮,从车里探出身来,手还是抄着兜,神态饧然,和这场雾蒙蒙的雨一样。
他总是喜欢把手找个位置放着,他自己没有归处,总要给自己的肢体留个家。
斯溶本来走得是慢的,雨滴一落一落,一滴雨落下就是一瞬间,千万滴雨落下就是千万个瞬间,融合在一起,就是长长的一刹那。
雨在面前交汇成了珠帘,雾蒙蒙的,看不真切,然而他在门口,屋檐下,眼睛着陆到了女孩儿身上时,一切又都变得真实起来。
中间,隔着银河一般的雨桥,长得、急得仿佛淌不过去似的,但是又能让他把她的眼睛、她的唇瓣、她被吹起的轻荡的裙边看得那么清楚。
一阵调皮的风掠过她的耳畔和她嬉戏,她嗅着风的气味,弯着唇,弯着眼,偏低过头去追,下巴差不多要碰到肩膀,于是,留给斯溶的,只有留白一般的,莹白的侧颊。
朝晕的眼眸,本来就没多少色彩,天一暗,就更是显得暗暗的,但是却从来不让人觉得沉,她身上总是有着蓬勃的朝气,像是用不完似的,几乎要往外面溢出。
她眼里没有的光,全都生在了心里。
万籁俱静,他灰扑扑的人生,似乎也清晰了起来。
爱有时候经年累月的蓄谋,有时候又是恰如其分的巧合。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目前好感度。】
斯溶忽然大踏步地往前迈,两三下就把看似长长的、遥不可及的距离给跨了过去,毫不犹豫。
朝晕喜欢听雨声,能把很多吵闹和喧嚣都给埋起来,脚步声也是。她又重新把头偏了回来,“望”向前方,安安静静地站着、听着。
倏地,她头上落下了沉沉的触感,还有点尖尖的,她判断不出来是什么,便愣了起来。
斯溶绕到朝晕身后,弯下了腰,把下巴搁在朝晕头顶,整个人就像一把黑色的雨伞一样压了下来,抬着眸,也跟着望轻飘飘的雨丝,懒懒地问:“自己在门口做什么?”
朝晕没回答,伸出手往上摸,他的下巴、他的脸颊、创口贴、额头、碎,确定了是斯溶之后,又收回手,笑盈盈地回答:“听雨。”
斯溶把右手从兜里腾出来,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压下了眉眼,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一个字:“薄。”
朝晕以为他要劝她回去,连忙想要说一句还好,就听见斯溶对着旁边的人说:“进去拿条毛毯。”
她再次愣住,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喜欢听雨声,也喜欢一个人站在雨里,像是沐浴在一条河里,能把所有的污浊都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