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渊不紧不慢回答:“他既已和你同生共死,自然意味着他也同鬼无异,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鬼气,这样此后也不必再下轮回转世失去记忆。”
“而我将百年前的往事告知于他,是他命中一环,也是你的,作为上神的馈赠。”中渊说着。
“成神者大爱天下之人,对众生一视同仁,所以才有历来民间谣传神无七情六欲,神同样为人,怎会没有呢,只不过是历经千万年和劫难,将世间情爱怨苦看得更通透明了,可再如何言,神人鬼也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想要人时的一切,抛却成神的机会,已经在百年前付出了代价,重新得回了你。”中渊语气感慨。
“其实渡劫成功者,对人世间之前的事情有执念是很正常的,但一旦有了成神的机会,便不会再去纠结往事,一切当随风而逝,可戚岁朝不同,他宁愿抛弃那些,也要将鲜明的爱恨全都夺回来,不过,倒是和你很像。”
“这在现在人间,好像叫……夫妻相?”中渊有点不确定。
“不过至于为什么是我将此事告知于他,主要是几万年过去了,我在关内炼恶鬼也找不到什么乐子,而且看你提的要求,你肯定也知道现如今我不能把你如何,南阎地需要你的镇守,我只是顺手推你一把罢了,不必谢我。”
戚寻:“……”
戚寻:“多谢帝君。”
“说完这件事,我来和你谈谈另一件,你应该猜出来,是谁将你补魂一事告知于我的吧?”中渊又问。
戚寻点头,“知晓,是泰姣月。”
中渊难得叹了口气,“那你可知,她为何与我通风报信,想要让我降罪于你,亦或是让你和你的爱人分离?”
“因为嫉妒,对吧?”戚寻思索片刻,答道。
中渊接着说下去,“没错,那是一千年前,在你坐上南阎王这个位置之前的事了。”
“那时她在人间不过是一个采药的小女医,后来救了一位兔尾草成精的女子,却遇人不淑遭土匪恶男所伤,最终服毒自尽,是兔尾草精舍命救了她,而她才得以魂魄完整重入轮回,但她在黄泉路上将一切都记起,甚至知晓了兔尾草妖怪的身份,最终选择和你一样不惜一切代价闯到了我面前。”
“但戚岁朝是神,兔尾草终究只是普通修炼成人的精怪,为了救她已经失去了仙缘,无论她如何努力,兔尾草都只能变成回忆不起从前的普通骨精,常伴她左右的那只便是。”
“但她终归是不甘心的,因她为此付出的努力也不算比你少,而你的爱人,却得到了新的肉体,重现人间。”
戚寻内心复杂,他此前已经猜到了一些,却未曾想当时周居仪口中的两个补魂案例,其中之一,居然就是泰姣月。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也打乱了我在关内修炼的计划。”
中渊将府门打开,“我虽不会因此降重罪于你们二人,但一点惩罚没有是不可能的。”
戚寻自然也知晓,他跪在原地,看着缓缓被拉开发出粗重声响的大门。
只见有一排骨精整整齐齐地走了出来,每个骨精的手上都拿着一叠卷轴,按顺序摆到了戚寻面前。
“有一万个被教化的恶鬼还没登记上生死簿,你一半,泰姣月一半,自己看着办。”
中渊说完这句话,就将府门关闭,直接走了。
戚寻看着被堆成山的卷轴,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不已。
*
盛都朝园。
阮新元刚洗完澡,就看到戚寻坐在了卧室的沙发上,已经回来了。
他很快走过去,蹲在戚寻面前,拉住人的手,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抬头看着对方,询问道:“怎么样,中渊有没有降罪于你,严不严重,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
戚寻捏了捏阮新元的手,含笑着将人拉起,把阮新元带到了床上,然后将中渊和他所说的一五一十告知了对方。
阮新元听完后,愣了愣,喃喃道:“难怪……”
“难怪什么?”戚寻轻声问。
阮新元解释:“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捡到快快之后,就去了泰医生那里吗,那个时候我其实就已经能看到鬼魂了,只不过这个技能只点亮了一半,所以我那天刚见到她,没一会儿就在她后背上看到了一团白色的鬼影,趴在她的背上睡觉,想来就是那个兔尾草吧。”
“有些可惜……”他听完后,内心怅然。
戚寻温热地抚摸着他的脸,“万物各有其命。”
“嗯,”阮新元点点头,咬了咬唇和人对视,“你说完了,轮到我说了。”
戚寻洗耳恭听。
“咳咳,当初……我直接和你求婚,你肯定很惊讶吧。”阮新元说起这件事,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还是很想敲一把乔斯明。
戚寻坦言:“我虽然在教室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你,确实没想到你后面会直接和我求婚,我本来还在想,如何追求你比较好。”
阮新元红着耳朵将玄子命一事和戚寻说了个完全,“如果没有你当初拽着我的魂刻上三生石,估计我真的就不复存在了吧……”
戚寻听后却沉默了一会儿。
阮新元抬眸见人的表情不对,以为戚寻又在为前尘种种而感到遗憾忧心,刚想说些什么宽慰对方,突然被压倒在了床。
“戚寻……”他水润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戚寻撑在他身上,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幽幽道:“所以小元,你一开始说暗恋我,原来是撒谎……”
“好学生是不会撒谎的,小元是不是需要受点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