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然自信找到了刺痛她的好方法,并且屡试屡验。
“告诉我啊,那你在姐姐第一次去找你的时候,是不是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送到你眼前的约炮对象?”
“一开始你只是想和她上床吧,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认真的呢?”
“你拒绝过她几次?”
迟衍百口莫辩。由此她已经知道,林熙然讲述的只是站在她的视角所看到的一切,并不能代表明井然的亲身经历和心路历程。
可这仍然能使她感到刻骨铭心的切肤之痛。
因为即便是从她人之口听到的故事,也丝毫隐藏不了明井然对她的浓烈爱意。
迟衍浑身发冷,她从没想过被人爱也会感到如此窒息。
“然後呢?”迟衍闭上双眼,“她为什麽在那个时候会来见我?”
林熙然了一下,对她的攻击终于停了下来。回忆起这个对她来说也非常痛苦。
“我也是很晚才知道,姐姐她生病了。”
……
後面的故事几乎与她的经历重合,迟衍听完更是一动不动。她寻求的答案终于明了,明井然不仅爱她,而且是超乎她想象的爱她。她之前那些自以为是的深情和痛苦,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熙然都忍不住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过了许久,迟衍才擡了一下头,然後用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准备站起来,但因为步子不稳往前栽倒了一下,眼看着差点就要撞到明井然的墓碑上。
林熙然还以为她要寻短见,吓得尖叫:“其实错不在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结果却听见迟衍从胸腔中发出闷闷的笑声,她扶着那块小墓碑,转了个角度,然後半靠着它在台阶上坐下,“你想多了……况且明井然做出这种东西,要人拿它寻死还真不容易。”
那块小东西也就到她坐着的胸口的位置。迟衍抱着它,把脸颊贴了上去,想象着自己抱着明井然一样。
只不过,胸口传来的是没有温度丶没有气味的大理石的坚硬触感。
迟衍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着石碑,像是睡着了,林熙然默然静立了片刻,一时感到茫然。
将姐姐的秘密全部说出来,并没有想象中彻底解脱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姐姐要她做的事她早就失败了。从一开始,迟衍就没有把她当成“明井然”接受她,她没有得到迟衍的喜欢,只得到了她的愧疚。为了让姐姐离开前了无牵挂,她只能硬着头皮在姐姐面前演戏。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代表稳定表象的气球在她面前慢慢漏气,虽然明井然还看得到它的时候它的大小只有细微变化,但是对于留下来的人来说,林熙然知道,气球里的气总有一天会在迟衍面前漏完,现在气球终于完全瘪了下去,可它并不是就这样飞走了丶消失不见了,而是留下一个干瘪的空壳,令人无法忽视。
如果就这样离开,林熙然明白,她内心一辈子都不会好受。她可以忏悔的另一个对象已经永远不存在了,她不想再失去这最後一个机会。
“迟衍,你觉得,我做得对吗?”林熙然问。
迟衍睁开眼,眼神清醒而冷淡。当下她不想再关心别人的问题。
“在最後,我骗她我们在一起了,这是顺应了她的期望,对吧?”
“她最想要的,就是让你缅怀她们的过去,你这辈子都不用再去追逐镜花水月里的那个人,只要让‘明井然’一直活在你的世界里就好了,对吧?”
“姐姐走的时候心愿已经了却了,即便现在我没有帮她一辈子隐瞒下去,我的使命也已经达成了,对不对?”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动草叶的簌簌响声。
“迟衍,你说话啊!!”面对毫无回音的那个人,林熙然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她虽然还睁着眼,但心像是死了,依偎着那块小小的石碑化作了石像。
“对的,就是你想的那样。以後你再不用为此感到不安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迟衍给了她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林熙然一边哭着一边走下了山。
最後她还是没能坦白。因为自己嫉妒姐姐对迟衍的爱,所以才没有告诉她真相。
隐瞒“明井然在迟衍心中已经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存在”这件事,是她对姐姐小小的报复。
山上的风很大,走下山後她的眼泪就已经被吹干了,不管怎样,这件事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不过这也许会给迟衍的馀生带来难以抹平的痛苦?她已经不在意了,反正会在意迟衍的姐姐已经死了。她没有必要再关心迟衍了。
只是在最後的最後,还是给迟弈打了个电话,让她最好处理完工作後最好来墓园接一下迟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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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弈没想到几年过去,明井然人都没了还能给她添麻烦。
林熙然在电话里提起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什麽大问题。等她应酬完去到明井然的墓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白色的墓碑前只立着两束花——一大捧红玫瑰,和一小束白菊花。
她给迟衍打电话打不通,急急忙忙回去她家也没找到人,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都没有迟衍的踪迹,这才感知可能出了事。
不得已,大半夜连同墓园管理员,找了三十个人来搜山,最後在不认识的人家的墓地里,找到了躺在草地上昏迷不醒的迟衍。
迟衍被送去医院急诊,是酒精中毒,并检查出胃穿孔,紧急做了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