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冰,可以吗?”迟甯千把水递给她。
明井然伸手摸到瓶身,刚点了点头,水瓶又被迟甯千抽了回去。
迟甯千帮她拧开了盖子,把矿泉水喂到了她的嘴边,说:“你不方便吧。”
明井然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水,才用左手接过水瓶,道了谢:“谢谢你迟阿姨,我自己可以的。”
这种有帮到忙的感觉只用满足一次就足够了。迟甯千也不和她推让,便松了手,让她自己喝水。
明井然仰着头,大口地喝着水,假装没有注意到迟甯千热切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只是当迟甯千的手也落到她脸颊上时,才仿佛刚刚感觉到一样,受惊地擡起了眼。
迟甯千的指尖来回抚摸着她红肿的脸,怜惜道:“好可怜的小家夥,还疼不疼?”
明井然刚想说疼,又把话咽了回去,刻意顿了两秒,然後摇摇头,说:“不疼了。”
“不疼了吗?”迟甯千把她的身子拨到面对自己,双手搭上她的肩,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道,“可是阿姨好心疼啊。”
“阿姨,我真的不疼了。”明井然说。
迟甯千将手覆上她肿起的右掌,明井然瞬间没忍住倒抽了口凉气。
“井然啊,在阿姨面前不用装得这麽坚强,”迟甯千露出早有料到的神情,又将手移到她的左手,缓缓将她为了忍痛攥紧的指节一个一个掰开,“阿姨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妈妈一样,有什麽难过的地方都能告诉我。”
明井然心跳快了两拍,她没想到这麽快就等来了这句话。
她用摊开的手掌反扣住迟甯千的手,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作出了反应,明井然也分不清,是迟甯千将她拉进了怀里,还是她先扑进了迟甯千怀里。
总之当她伏在迟甯千肩头的时候,眼泪不需要酝酿就这麽流了下来。
“迟阿姨……”
明井然恸哭的声音在自己听来都十分悲戚,她一边哭一边想,自己是怎麽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这样骗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不是,这样不叫作骗人……一股真实的悲伤在她身体里难以抑制,随着她的抽噎肩膀都耸动起来。但此刻她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明明她伏在迟甯千怀里应该什麽都看不见的,可她还能像在照镜子一样,从另一个角度打量着自己。
她看得见自己真的哭得楚楚可怜,迟甯千对她流露出无限怜爱,而她又能根据反馈,调整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惹人怜爱一些。
……这种感觉应该称之为表演。
经过检查,明井然除了右手第二掌骨骨折,需要带支具治疗,身上再没什麽大碍。
走出医院,迟甯千问道:“今晚你是想回宿舍,还是跟阿姨回家?只要你愿意的话,我现在马上就叫人帮你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明井然闻言猛地擡起头,脱口而出道:“迟衍在家吗?”她脸上还带着风干的泪痕,本来一副还没完全打起精神的模样,但刹那间双眸里迸出的亮光完全逃不过迟甯千的眼睛。
迟甯千笑着解释道:“阿姨和迟衍不住在一起。你是想去找迟衍吗?阿姨本来是担心今晚检查没做全,你半夜里要是有别的地方突然不舒服,在阿姨家住一晚,方便有人照看你。”
明井然心虚地掩饰道:“不是的阿姨,我是准备回宿舍的。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不想再麻烦您费心了。”
“那好,我先送你回宿舍,”迟甯千说,“刚刚接到电话,警察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她们今天不会再来找你。你今晚就安安心心睡个好觉,明天我再来看你。”
明井然点了点头,“谢谢你,迟阿姨。”
将明井然送回福利院再折返的路上,夜已深。
迟甯千将轿车前後排的中隔板升起,独处一间时,冷峻的冰山才微有消融。
她将手轻轻搭上自己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明井然伏在她怀里敞开心扉痛哭的湿热温度。
迟甯千回想起来,不自觉就轻笑出声。那个小孩比她想象的聪明,方才的眼泪都差点让她分不出真假了。
但就是这样才好,这才是她本来就想要的孩子。
迟甯千默默盘算着,用不了多久,这个自作聪明的孩子,就会把自己驯化成她刚好想要的样子。
一切甚至都不需要她刻意安排丶教导。
哦,除了一点,她也许需要稍稍插手。
迟衍。
这两个孩子的关系有点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