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受制于人的姿势令沈依不免想到了昨夜,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深晦眼眸,她心口莫名一跳,颇有些屈辱地拧着眉偏开了脸。
“我偏爱玩火,与你何干?”
被压在身侧的手抬手试了试,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身前禁锢,她一时着了恼:“男女有别,你还不快松手!”
再看了她一眼,楚流景松了手,朝后缓缓倚过身子,便同先前一般又闭上了眼。
见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沈依心下恼意愈盛,握紧了手中弯刀,冷哼道:“明明会武,装什么病弱?”
楚流景神色寡淡,“只是些不入流的花拳绣腿而已,沈姑娘见笑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使得讥讽之意尽显。
沈依恼羞成怒,当即一拍桌案。
“病秧子,你给我等着!”
嘈杂的响动将熟睡的婴儿惊醒,怒喊声混着啼哭隐隐传出车外,落入前方纵马而行的几人耳中。
阮棠银牙咬得咯咯作响,面上几分薄怒,“好个楚二,先前便将青楼女子带回房中,如今又去招惹才认识的姑娘,真是……真是放荡轻浮,厚颜无耻!”
她看向不远处的身影,很有些为秦知白打抱不平,忿忿道:“她这般拈花惹草,我看秦姐姐就该将她休了,你说是不是,陈诺?”
听她问及自己,陈诺颇为认同地一点头。
“在我们苗寨,男子如果不忠于妻女,叫其他人发现了,可是要被种下蚀心蛊的。蛊虫会在体内不断啃噬他的脏腑,直到肠穿肚烂,再从心口钻出,那样剧烈的疼痛,便没有一人能够扛过半个时辰的。”
阮棠被她描述得有些发瘆,却仍是用力一点头,“很该这样,只可惜秦姐姐太过心软,恐怕才不舍得这般对她,也不知究竟看上她何处了……”
细细碎碎的话语声散入风中。
秦知白坐于马上,头上仍戴着帏帽,轻薄的白纱遮于脸前,令人无法看清她面上神色。
燕回侧眸瞧了她一眼,随意问:“秦姑娘与楚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牵缰的手微微一顿,戴着帏帽的人仍未回头,只轻声道:“并非紧要之事,有劳燕司事挂心。”
燕回不置可否,“若非紧要之事,恐怕楚公子不会如此行事,她当不是轻浮之人。”
秦知白静默须臾,话语声放低了些。
“她的时间不多了……而眼下仍有许多事需要去做,有些事相较之下无足轻重,便不必在此时耗费心神。”
不知想到什么,燕回怔了一会儿神,片刻后,方垂眸轻轻笑了笑。
“秦姑娘与我有些相像,只是楚公子或许并不这般想。”
她看着远处重山,缓声道:“青云山共饮那日,我能看出来楚公子是依赖秦姑娘的,她并非毫不设防之人,会如此对一人表现亲近,大约于她来说,秦姑娘在她心中,比许多事情更加重要。
“与亲近之人走过的万里河山,看过的一草一木,终归都会成为余生梦景,相伴终生固然令人神往,可若并无确切把握,或许当下共处便显得尤为紧要。”
秦知白望着眼前一片蒙白,目光略微凝定,久久未曾言语。
许久未再说过如此多与公务无关之言,燕回一哂,垂眸道:“失言了。”
收敛起多余心绪,她转了话锋,看向身旁人:“昨夜秦姑娘说曾见过那名六欲门女子,不知是在何处?”
微垂的眼睫轻点,秦知白敛去眼中神色,将云梦泽之事大略与燕回说了一遍。
“此人精通迷心幻术,易容功夫与口技皆佳,且颇得门主须弥僧信赖。但在船上时,她虽对我施下迷心术,却好似有意留了破绽,令我未曾陷入其中,也因此得以寻到了须弥僧藏身之处。”
闻言,燕回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她或许并无效忠六欲门之心,反而对须弥僧暗藏杀意?”
秦知白略一颔首,又道:“此人既对婴孩被弃之事深恶痛绝,又十分熟悉周遭环境,大约曾在此地生活过,且有过如此经历。”
燕回一点头,“此事我会着人去查,多谢秦姑娘告知。”
众人往南再行了一阵,附近已是荒无人烟,哒哒的马蹄声逐渐稀落,不远处出现了十数身影。
宋宴清看着马上之人,双目微微眯起,话语声低沉。
“灵素神医,我们在此可是恭候多时了。”
余烬
余烬
前行的队伍慢慢停了住,燕回一勒马缰,目视着眼前一众人,抬刀略一拱手。
“看来这位便是宋庄主,久仰大名。”
四大派前去鹿鸣驿那日她正在监察司,并未与几人遇上,如今才算首次相见。
宋宴清瞥了她一眼,认出了她手中的克己刀,终究给了一分薄面。
“燕司事客气了。听闻燕司事与楚楼主私交甚笃,我还以为楚楼主既然未至,燕司事当也不会前来。”
燕回神色平静,“监察司素以公务为先,何况我手上正有几桩陈年旧案与此地相关,若要查明实情,又如何能不亲身前来。”
宋宴清双目微敛,眼底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暗色,片刻后,方缓缓道:“燕司事一心奉公之名早有耳闻,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再一转视线,他便看向了近旁另一人。
“眼下既已至图南,不知灵素神医打算如何攻上子夜楼?”
按先前青冥楼所查,子夜楼藏身于城北地势险绝的一线峰上,登峰之路唯有一条年久失修的栈道,而栈道逼狭难行,若遇埋伏则极易陷入险境,因此不宜贸然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