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的时候,雨下得大了,哗啦呼啦的。
林小福身上披着厚披风,坐在回廊下,基于傅大鹅坚决不许他靠近外头,他只好坐在靠近门这边,傅大鹅还将桌子费劲的给挪了过来,给他煮水,泡茶,跑来跑去的给他送吃的,送药的。
谢世芳过来的时候,回廊的灯笼已经点上了,就干脆留下和他一起用膳。而老祖宗就没有过来了,林小福特意请傅大鹅去老祖宗那边告知一声,雨大就不要过来了。
今晚的膳食很简单,百里苍给的一日食补单子,干面和药膳汤,这个汤谢世芳老先生也可以喝。
谢世芳边吃边啧啧的骂了几句麟德殿的,骂完了又叹气无奈的看向林小福,心疼,“你呀,看你这个脸色,若愚要是看了,还不得担心啊。”
林小福摸摸自己的脸,眨眼,“老师,我睡得很舒服,没事啦。”
谢世芳斜了林小福一眼,是比早上好多了,但也是瘦了好多。
“我打算明儿个回谢家一趟,跟谢知章说说,若愚不在金陵的时候,要盯紧一些。”谢世芳转开话题。
林小福咧嘴一笑,“老师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正要请老师回谢家探探消息。”
“若愚在文莱阁这帮家伙心里可是很受敬重的,这次又是去北境抗敌,我想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才对。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去叮嘱一下。”谢世芳说着,又长叹一声,“小福啊,若愚现在不在,老太君也不在,咱说些心里话。你觉得若愚该不该放弃十六年前的傅家案子?”
林小福喝完最后一口汤,抹了抹嘴,这次的药膳汤忒好喝了,甜甜的。
“老师,你是想让九爷放弃吗?”林小福反问着。
谢世芳摇头,“若愚他不会听我的,且我也说不出口啊。”说到最后又叹了口气,“但是,小福啊,我很担心,若是若愚他这么执着下去,那麟德殿那边怕是会容不下他啊。他现在就是一个兵部尚书的头衔,文莱阁行走的职权,其他的,都没有了,他,他怎么跟麟德殿那边抗?再看看这半年来的那么多事,大皇子,太子,件件都有若愚参与的份,只怕中宫那边的人恨不得杀了若愚来泄恨!”
林小福听着,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傅大鹅可以收拾了,待傅大鹅带着侍从收拾妥当,又摆上茶具后,林小福就煮水泡茶。
“老师,您试试我的手艺。”林小福笑眯眯的说着。
谢世芳瞅着林小福笑眯眯的脸,“好,为师来试试。”
当茶水泡好,林小福就随意的冲了三杯颜色不一的茶,有的过浓,喝着苦,有的过淡,喝着没味。
谢世芳皱起眉头,看着林小福,“等若愚回来,让他好好教你怎么泡茶!”
林小福一笑,指着茶说道,“老师,你看,不同茶,喝起来味道不同。以老师的身份和经历,所看到的是麟德殿那边的赫赫威严,可以我的身份和经历来看,我所看到的是却是麟德殿的无德无能,以及弱势的皇威。”
谢世芳一怔。
“老师好久没有去西街和我棺爷爷喝茶了吧,老师得空去喝喝茶。”林小福笑眯眯的说着,端起过淡的茶,抿了一口,额,没啥茶味了。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若愚不该放弃十六年前的旧案?”谢世芳直接问道,目光锐利。
林小福放下茶杯,一脸认真的开口,“老师,既然有蒙冤受难的死者,难道就不该有查清真相,沉冤昭雪的一天?这件事不是该不该放弃,是这件事本来就应该要去做的啊!”
谢世芳呆了呆,本来就应该要去做?
“一个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北境,为了朝堂,戍卫北境几十年,血战无数,战功赫赫的大元帅,大将军们,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逼自刎以保全族的性命!死后十六年来,没有人为他们喊冤,没有人敢去祭奠他们!这样子对吗?现在他们的血脉亲人要为他们伸冤,我们却是要劝他们放弃?”林小福反问道,“老师,我说不出口,我也不愿说!”
谢世芳垂下眼,慢慢的端起最浓的那杯茶,一饮而尽,随后长叹一声,站起身,“小福,你是对的。我错了。”
说罢,谢世芳看着林小福,又很是欣慰的一笑,“很好,为师收你做弟子果然是对的!待过几日,为师的几个老友来了,你就陪为师一起去和他们喝茶!哈哈哈!”
说罢,又很开心的笑了几声,转身哼着歌儿走了。
那哼的歌儿,林小福努力竖起耳朵听了听,哦,是幽州的民谣呀。
见谢世芳走远了,林小福立即招手叫来傅大鹅,“大鹅哥,来喝茶呀!”
傅大鹅哼了一声走了过来,随手接过林小福手里的茶具,嫌弃的瞥了眼剩下两杯颜色不一的茶,“你就是不会泡茶,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吧。”
林小福摸了摸鼻子,他只会一种大壶茶!一大壶,然后直接泡的那种!
“你在中州和主子怎么样了?”傅大鹅一边慢悠悠的泡茶一边随口问着。
“啊?什么怎么了?”林小福心惊了一下,随即故作茫然的开口。
傅大鹅斜睨了林小福一眼,“你要是和主子没啥,你干嘛不写信给主子?这几天,你都天天问三管事,主子走到哪里了?主子怎么样了?但你就是一封信都不写!之前主子去江州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你恨不得一天三封信!说吧,你和主子吵架了?”
林小福默默的看着傅大鹅,大鹅哥还真是敏锐……
“说呀,真的吵架了?”傅大鹅说着,将泡好的药茶放到林小福跟前,一边点着药茶说着,“老神医吩咐的,一天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