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露水渐渐洗净乌黑的天,灰蔼蔼的,予濯家在春雨村最里头,东边就邻着山,支起的小窗外,山上林中薄雾弥漫,天还早着呢。
衣料的悉索声缓缓在屋里响起,有人醒了。
予濯的趴在木桌上,闭眼浅眠,意识像个破布袋子一样被狂风般的噩梦吹的七零八落,抽痛的额角提醒着他,该醒了……
身上突然多了什么东西。
予濯立时撩起眼皮,毫无征兆的抬手按住那只还悬在半空中的手,他清明的视线顺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以及攥着被子的手慢慢向上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黑脸。
是阿尘,这人正抱着杯子,抓着被角往他身上盖。
这一认知让予濯眉心微动,攥着阿尘的手也无声松开。
相比之下,阿尘倒是显得十分淡定,嘴里还很理所当然的叽叽咕咕:“你不和我一起睡,我又冷又孤独,好难受。”
说的跟我们一起睡过似的。
予濯恍若未闻,一把把身后的被子捞进怀里,站起身的同时还若无其事的问:“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阿尘见予濯抱着被子,也跑过去帮予濯抱起被角,和他一起朝床边走去,听到予濯的问话,他拧眉想了想,最后很诚实的摇了摇脑袋,答道:“不记得。”
予濯已经没什么可意外的了,他停在床边,把被子放到床上,转头看到阿尘垫着脚尖,双手还在朝前送,很怕把被子拖到地上的样子:“厚厚的被子是好东西,不能弄脏,要好好珍惜。”
予濯听的发笑,毫不留情的戳破了阿尘的幻想:“你在里面窝了一晚上。”
果不其然,阿尘听到这话小黑脸就皱到了一起去,看起来好像十分纠结。
不过予濯没去管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径自拿了木盆往外头走,在井边洗漱完过后,予濯跺了草喂了鸡鸭,洗净手后,又进了厨房烧水热饼子,鸡蛋很少,不能天天吃,昨夜那两个鸡蛋本是予濯留给自己今日吃的,既吃完了,那也就不能再吃了。
饼子比馒头薄,很快就热好了,予濯用大碗盛了五张饼,先端进堂屋,再出来时他往里屋看了一眼,瞧见阿尘被罚站似的,直挺挺的站在床边,两只手还维持着向外伸的姿势,似乎愣了神。
不过等他再端着两碗热水并一碟咸菜时,里屋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着没了的是桌上少了一个的饼。
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予濯不自觉的耸了耸肩,自个儿坐在桌前把饼子水吃尽了。
吃完后把碗洗了,扫了院子,又给小菜园里的菜苗浇水,干完这些后,灰蒙蒙的天亮了,山林里的雾气也因晨光的倾洒而相继散去。
予濯便提了锄头下地去,初春种地有力气活,需汉子忙个十来天,这段时间过了后,地里春种这茬忙完后,剩下的就是照料田地的活,这活细致,出力也少,找的多数是妇人哥儿腿脚便利的婆婆,工钱相对比汉子也就低了不少。
一连几天,予濯都在地里忙碌,整天早出晚归,倒是没再见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寡夫了,不过那人行踪不定,予濯倒是也没多想。
噢,对,阿尘携饼闪退的第二天,他那不剩多少水的水缸莫名其妙的就满了。
春种过后,予濯没再去地里,昨日傍晚天色有些阴沉,稍微晚些的时候,天色已然黑定了,予濯平日并不会像其他人家那样晒些干物,所以他只把木柴遮住,鸡鸭赶进院里的小泥房里也就没什么事了。
野风一刮,豆粒大的雨滴都啪嗒啪嗒的下起来,予濯站在屋檐下,心里庆幸今早清理了鸡圈鸭圈,要不然下完雨,院子估计不能下脚了。
风刮得更大了,雨势也不减,水滴斜吹进了屋檐下,予濯往后退了一步,抬眼往外头瞧了瞧,见确实没什么人了,才转身回屋。
雨下了整整一夜加半个上午,被雨水冲刷过得村庄空气中无不透着淡淡的土腥味,闻起来并不叫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