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姜宥仪以猜测的态度,适时又适当地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朝林意和池浪漏出去了一点,“即便如此,邱格和他背后那个势力的关系或许也不会很紧密。”
池浪看向她,“怎么说?”
“像你刚才提到的,既然今天来的杀手既可信又专业,那么能安排得动他的人,一定也非常不一般——那么就好像,大象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要与一只蚂蚁为伍,即便他们认识,他们之间有交集的最大可能,也只会是蚂蚁对大象有所求。如果你高高在上的话,你会对有求于自己的下位者施舍过多的眼神吗?”姜宥仪在问池浪,却并没有打算等他回答,只兀自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林意活动着手上的胳膊在旁边给她鼓掌,啧啧地赞叹,末了忍不住打趣她,“这也算近朱者赤?”
姜宥仪皱皱鼻子朝林意做了个鬼脸,“这算我的聪明才智。”
她这话一出口,车里劫后余生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笑出了声。
而同一时间,瑟邦万籁俱寂的午夜里,吃了褪黑素好不容易睡去的苏妮,在那个淫邪笑声如影随形的噩梦里,尖叫着醒了过来。
卧室里挂着不透光的窗帘,她猝然惊醒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回忆着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阿南在她尖叫惊醒的瞬间就跟着醒了过来,他在妻子紧张急促的喘息里摸索着打开了卧室的大灯,眼前的世界乍然恢复了明亮,苏妮惶然地回头看她的丈夫,被跟着坐起来的阿南一把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仲夏的夜里,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阿南将她抱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她身上棉布的睡衣已经被汗沁得潮湿不已。
阿南一下下拍着苏妮的后背,低沉的声音透着安抚的意味,语气却很了然,“你又做那个噩梦了?”
“……嗯。”
“这两年你已经很少会做那个梦了。”
“是的……我以为我已经慢慢的能放下了,曾经的那个伤口也已经逐渐愈合了,没想到……”苏妮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说话,声音沙哑疲惫,“今天那三个人一来,好像曾经被淡忘的那些事,也因此又跟着一起鲜活起来了。”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放下,宝贝,你只是强迫自己,骗自己假装你已经放下了。”男人搂着她的肩膀,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湿凉一片的额头,“与其反复折磨自己,不如做个了结……或许我比你更了解你,宝贝,恶人没有得到报应,你这辈子都不会真正走出来的。”
苏妮下意识地抓紧了搭在腿上的夏凉被,她咬住了嘴唇,显得挣扎而犹豫,“可是……”
阿南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和颂恩,但是事情或许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亲爱的,我们不是仅仅只认识了三两年,我们已经认识二十几年了,这二十几年里,每一次面对选择,我都坚定地站在了你这边,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我都会是一样的答案。至于颂恩……”
他笑了笑,很温柔,也很坚定,“她是我的女儿,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更何况……我们会一起保护她的,不是吗?”
阿南说着,歪头轻轻地靠在了苏妮的头上,“去做你想做的、你认为你该做的事情吧,宝贝,我们是你的软肋,也会是你的铠甲。”
苏妮的眼泪无端地落了下来。
她仰头,捏住阿南的下颌,凑近他的嘴唇,深深地吻了这个男人。
她吻得缠绵而激烈,仿佛是在这个唇齿相交的吻中汲取着勇气和力量,而当她终于结束了这个吻的时候,她深吸口气,拿起那张就放在床头的、白天林意留下的那张名片,给这位接了委托的私家侦探打了过去——
“我是苏妮。”
此刻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上,一边等待桉城刑侦来善后,一边跟池浪和姜宥仪商量这案子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林意,在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她给姜宥仪和池浪比了一个先不要说话的手势,然后在旷野寂静的风里,听到电话那边的苏妮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白天你们来找我的事情……我愿意作证。我要向警方报案,我指认邱格在我于圣心医院任职期间,曾数次对我实行职场性侵。并且——”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我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