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浪对此不意外,“她们当年已经选择了以自己的离开结束这段痛苦,既然当时选择了藏匿痛苦息事宁人,过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是不愿意旧事重提。”
池浪的目光下意识地朝一直看向别处的姜宥仪瞥了一瞬,但很快又神色复杂地移开了,“而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就目前桉城的社会环境而言,虽然受害女性是被动地遭受了强迫,可同情的外衣下,依然要被明里暗里地指指点点。所以对一部分人而言,她们选择隐忍,也可以理解。”
他顿了顿,拿过林意勾画的名单来看,“所以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人?”
林意点点头,“是名之前邱格带过的实习医生,但当时实习期还没过,她就辞职了。我之前查到,她三年前从圣心医院离开后不久,就跟现在的丈夫结婚了,两个人在临市经营着一家医药器材店。”
池浪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她?”
“明天。”
“我跟你一起。”
池浪没有犹豫,林意也没有异议。
沉默里,从池浪进门起就一直没说话的姜宥仪轻轻地开了口,“我能一起去吗?”她看向林意,“我不想自己待在家里。”
林意一时没答应,她还在犹豫,对面的池浪却鬼使神差地涩着嗓子,替她拍了板,“……也行。”
“?”林意看了看池浪,又看了看坚持着等自己回答的姜宥仪,嗅着这俩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古怪的别扭,叹着气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金榈湾邱家。
等了一整晚却只等来了儿子的拘押令的邱格,从自己房间的保险箱里找出了一张纸质看起来年代久远,但烫金字体依然清晰的名片,他坐在床边犹豫许久,直到拿着那张薄薄名片的手都紧张到有一点不受控制的颤抖,才咬着牙深吸口气,按着号码跟名片上的数字对比再三之后,才将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单调的铃声响了起来,但直到拨号自动挂断,都没有被人接听。
他拿着手机的手也仿佛本能地抖了起来。
他看着那个号码,仿佛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在几分钟之后,以最卑微的措辞,先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先生,求求您接电话,我是圣心医院的邱格。】
他在单词的结尾加上了祈求的手势表情,在又独自煎熬了十分钟之后,再度给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这次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您、您好……!”
邱格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哪怕只是一通电话,他在这个瞬间也禁不住地弓下了腰,“先生,谢谢您……谢谢您百忙之中能接我的电话,我——”
电话那边,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打断了他,“说事。”
久居上位的人,哪怕只是根本没有情绪起伏的两个字,仿佛也带着无形的威压,但这种威压其实并不来源于一个人本身的能量,而是来自于旁人对他所掌控的权力的忌惮和拜服,一如此刻诚惶诚恐的邱格。
哪怕对方看不见,但在圣心医院呼风唤雨的邱主任躬起的腰身伏得更低了一些,与其卑微到恨不得把自己碾进土里,“十年前您给了我一张您的名片,说未来遇到什么性命之危的麻烦了,可以打给您救命,看在我当年帮您顺利完成了手术的份儿上,您会帮我一次。”
对面依然是那个古井无波的平淡声音,“我记得,你说吧。”
“我想请您帮我……”邱格的嗓子发紧,声音打着颤,他咬着牙让自己镇定一点,片刻之后才用底气不足却阴沉有余的声音,向对方请求道,“——帮我杀个人。”
事涉人命,明明是天大的事,电话里,那个低沉的男声听完却轻漫地笑了起来。
“行。”
在窒息的沉默等待里,紧张到满头虚汗的邱格,听到对方以不以为意的态度,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