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芜没有嘲笑木昭清的单纯,也没有理会她的质疑,却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阿七,目光中满是怜惜。
阿七看懂了沈青芜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奴婢的阿娘,就是被人用石婴草害死的。”
木昭清吃了一惊,木昭滢也诧异地望着阿七。
听完阿七的讲述,木昭清只觉不寒而栗,“世上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女人,为了抢夺别人的夫君,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木昭滢咬住嘴唇,默默低下头去。
沈青芜知道太子妃被自己亲妹妹的话戳到了痛处,她给太子的宠妾喝避子汤,并不比那下毒害人的妇人高尚多少。
木昭清心中的疑虑尽数打消,只剩下了仇恨与愤怒,向沈青芜深施一礼,真心实意地说道:“昭清不该怀疑王妃,王妃不计前嫌,冒险帮助我们姐妹,大恩大德,昭清铭记于心,永世不敢或忘。”
沈青芜伸手扶她起身,“昭清妹妹,我们今日见到了那个假冒的侍女。”
木昭滢连忙抬起头来,急切地问道,“可抓到人了?是谁指使她这么做的?”
“人还没有抓到,不过,我们看清了她的长相。”沈青芜说道。
锦烟呆呆地站在窗前,一名侍女从她身边经过,瞥了一眼她修建的那盆花草,不由惊叫一声:“哎呀,你怎么把姑娘最喜欢的兰花给剪坏了?”
锦烟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走神,竟将好好一盆兰花剪得七零八落,顿时吓出一头冷汗。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前天摔了茶碗,昨天自己跌了一跤,今天又把姑娘的兰花剪坏了,再这样下去,姑娘再好的脾气也容不得你了。”那侍女发着牢骚,把锦烟推到一旁,拿了花剪想方设法补救。
另一名年纪大些的侍女听到她大呼小叫,也走过来查看,见锦烟目光呆滞,神情惶恐,额头满是冷汗,小声安慰道:“姑娘眼下顾不上这些花花草草,你也先别去跟她说,免得给姑娘添烦恼。若是姑娘看到了问起来,你再好好赔罪,我们也会帮你求情。姑娘平时很爱护你,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把你赶出去的。”
锦烟感激地点点头,抬手抹了抹眼泪。
先前那名侍女见状,也放软了语气,“我也不是有意吓唬你,只是好心提醒你,快别哭了。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从太子妃那晚问话之后,我就看你跟吓掉了魂儿似的,整天恍恍惚惚。你又没私自出去过,要罚也罚不到你头上,怕什么呀?”
听她说完,锦烟神情更加惶恐,眼泪也流得越发汹涌起来。
两名侍女无奈地叹气,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来安慰她。
正劝着,太子妃身边的管事嬷嬷匆匆带人过来,“锦烟,娘娘叫你过去。”
锦烟立刻吓得腿脚发软,瘫坐在地上。两名侍女也吃了一惊,年纪偏大的连忙问道,“嬷嬷,娘娘叫锦烟是有什么吩咐吗?”
嬷嬷沉着脸道,“娘娘只让将锦烟叫过去,具体做什么,去了就知道。”
她身后两个婆子走上前来,架起锦烟便朝外走去。
两名侍女不敢阻拦,呆呆地看着锦烟被拖走。
阿七看到锦烟像被抽走骨头一样委顿于地哀哀痛哭的模样,再想想不久前看到的那个女子,若那假侍女和锦烟真是姐妹,这对姐妹的性格胆量可真是天差地别。
一个胆小如鼠,一个如狼似虎。
木昭清看着哭成一团的锦烟,耳边仿佛有数团蜜蜂徘徊不去,脑子里嗡嗡作响。
木昭清身边一众侍女中,她最亲近的就是锦烟。锦烟胆小听话,心细手巧,总是能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比自幼跟着她的绮眉和花隐更能体察她的心思。
她平时出门也最愿意带着锦烟。
当沈青芜说那假冒的侍女和锦烟容貌相近时,她想也不想地就出言维护,并断定锦烟对此事毫不知情。
她茫然地走到锦烟近前,低头看着她,“锦烟,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锦烟哭得说不出话来,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我对不起姑娘……”
木昭滢冷冷说道,“你要是真心觉得对不起姑娘,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锦烟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断断续续说出了隐藏在心里的秘密。
锦烟原本出生在一个富裕的人家,有个孪生姐姐名叫洛溶,姐妹俩体型容貌都一模一样,只是姐姐胆子很大,敢上房爬树,而妹妹胆子很小,看到蜘蛛都会吓哭。
姐妹俩七岁那年,家乡闹疫病,爹娘先后染病身亡,阿娘临终前将姐妹二人连同家产托付给住在隔壁州县的舅舅。
舅舅接收了家产,却不太想收留两个外甥女,尤其是姐姐洛溶。洛溶不仅胆大,而且聪敏早慧,她看出这个舅舅不是好人,趁着舅舅一家睡觉的时候偷偷拿了银子,带着锦烟离家出走。
可惜她们年纪小,腿脚慢,很快就被追了回来。舅舅把洛溶狠狠打了一顿,洛溶竟一滴泪都没掉,也不喊疼,只是对舅舅破口大骂,骂他没有良心,凉薄狠毒,苛待亲妹妹的遗孤,左邻右舍听得清清楚楚,都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舅舅气急了,当天就找了人牙子。锦烟跪在地上抱着舅舅的腿哭着哀求,却被舅舅一脚踹开。
洛溶忍着伤痛,咬牙叮嘱锦烟,让她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日后她们姐妹一定有团聚的日子。
临走之前,洛溶恶狠狠地盯着舅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今日欠我的,来日我要加倍讨回来!”
没人把一个七岁女孩儿的狠话当成一回事,舅舅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卖了洛溶之后没过多久,地方挑选小女孩送往京城备选小宫女,舅舅便托人把锦烟送了去。就这样,他独占了姐妹俩的家产,又从姐妹俩身上赚了一笔。
锦烟就这样被送到京城,先是被送进宫里学着如何伺候贵人们,几年后又被送到太子府中,太子妃看她文静秀气,便选了她去伺候自己的亲妹妹。
逆来顺受的性子让她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数,甘心做一个侍女,无微不至地伺候主人。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曾经富裕而自在的日子,也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姐姐。
直到三年前,那日她陪着木昭清去道观,木昭清走得累了,跟女道士在静室闲坐品茶,让她去折几支新开的杏花。
她折了杏花往回走,被一个戴着幕篱的女子拦下,那女子摘下幕篱,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孔。
“锦烟,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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