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沈青芜下了车便急匆匆往小院走。
阿七和阿九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阿九紧跑几步赶上来,“姑娘,你要做什么就吩咐奴婢去吧。”
“我要找刘嬷嬷。”
阿七也赶上来,气喘吁吁道,“刘嬷嬷,早上出去了啊,现在,现在应该还没回来呢。”
沈青芜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刘嬷嬷前天就跟她说过,今天想出去一趟,和几个老伙计见见面,吃吃酒。
刘嬷嬷未时才缓缓归来,听阿九说沈青芜一直在等她,便没有换衣服,直接来到沈青芜房中。
沈青芜闻到她衣服上有酒气,对阿九道,“给嬷嬷煮个醒酒汤吧。”
“不用不用,我拢共就喝了半杯,剩下的半杯都洒到衣服上了。”刘嬷嬷摇头笑笑,又问,“姑娘找我什么事?”
沈青芜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低声问,“嬷嬷,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是平阳侯的次子,叫潘瑾。”
刘嬷嬷怔了怔,“还真是巧了。”
原来,刘嬷嬷今天去吃酒,是为了给一位陈妈妈践行。陈妈妈在平阳侯府中做了几十年,去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打了十棍赶出侯府,差点缓不过来。幸好刘嬷嬷和几个老伙计凑了钱,把她送去乡下,请了大夫,将养了大半年才恢复,如今她要回苏州老家去了。
“她比我年长几岁,我叫她陈姐姐。她是个性子柔顺的人,连大声说话都极少,今天多喝了几杯,发了很大的脾气,差点把酒桌都给掀翻了。把她气成这样的,就是那平阳侯的次子,潘二少爷。”
想起陈妈妈说的那些事,刘嬷嬷也不禁有些愤愤然,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嬷嬷,你喝两口茶,缓一缓。”沈青芜劝道。
刘嬷嬷叹了口气,“豪门大户家的少爷,难免有那么几个骄纵得不成样子,可是像潘家这种畜生不如的,老婆子我也是头一回听说。他做的那些混蛋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姑娘说。陈姐姐要不是喝多了,恐怕也是说不出口啊。”刘嬷嬷喝了口茶,转头看了看阿七和阿九。
沈青芜便对阿七和阿九道,“既然不是好事,你们就先别听了,免得听了心里难受。”
阿七阿七齐齐点头,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阿九小声问阿七,“嬷嬷要跟姑娘说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们听?”
“姑娘不让我们听,定然为了我们好。”阿七道。
“为什么啊?”阿九茫然不解,“姑娘说我们听了会难受,可是听不到嬷嬷说的八卦,我心里也难受啊。”
“恐怕嬷嬷要说的,不是什么八卦。”阿七轻轻叹了口气。
“陈姐姐是在侯府夫人院里做事的,她性子稳,话又少,那些丫鬟婆子有点什么委屈不敢跟别说的,就会找她诉诉苦。她虽然不爱打听,却也知道了许多事。潘瑾那个小畜生,从小就有个怪癖,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就要上手摸一摸,长大后不但没改,还变本加厉起来。那侯府夫人明知小畜生有这个毛病,不但不管教,反而让人去扬州采买了几个学戏的孩子来供他玩弄。真是作孽啊……”刘嬷嬷长叹了一口气。
沈青芜心中发紧,“那几个孩子……”
刘嬷嬷摇了摇头,“七八岁的孩子,哪儿禁得住这么折腾。没几天就死了一个,拉出去埋的时候,身上都看不得,剩下的也都没撑过半年……那小畜生院里的丫鬟跟陈姐姐说,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些孩子的惨叫,她吓得不敢合眼,一合眼就会看到她们血淋淋的模样。”
沈青芜后背阵阵发凉。如果方零榆没能逃出来的话……
她不敢往下想,用力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侯府夫人不管教儿子,那平阳侯呢,他也不管吗?”
“管了。平阳侯把小畜生骂了一顿。”刘嬷嬷摇了摇头。那些穷苦出身的孩子,在那些权贵眼中,跟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
几个孩子的命,就用几句不痛不痒的责骂抵消。
沈青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怒火。
“后来那小畜生勾搭上了京城有名的一个人牙子,叫索二。平阳侯在城西有个园子,叫秋阳庄。小畜生让索二把物色到的女孩儿都送到秋阳庄去。这两三年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活活被这小畜生给糟蹋死了。”
“小畜生坏事做绝了,胆子越来越大,去年中秋,平阳侯的妹妹带了小孙女来侯府小住。京城里但凡与侯府沾亲带故的,都知道小畜生的毛病,家里有小女孩的都千方百计躲着他。可平阳侯的妹妹远嫁麟州,不知道她这侄儿的品性,没有防备,跟侯府夫人去寺观上香时,把小孙女留在了府里。小畜生得了机会就把孩子拐到了自己院里。看孩子的婆子心里害怕,不敢去找侯爷,就跑来告诉了陈姐姐。”
“我那陈姐姐话不多,却是个有主意的。她让丫鬟去跟侯爷说二少爷突然病了,自己带着婆子跑到小畜生的院子里去救人。好在她们去得及时,那孩子还没被糟蹋,可是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开了,吓得眼睛发直,哭都哭不出来。平阳侯赶到的时候,小畜生衣服还没穿好。平阳侯一看到那孩子的情形就气疯了,让人取了家法,要把小畜生打死。侯府夫人得了信,半路赶回来,小畜生才侥幸捡回了半条命。”
“侯府夫人后来知道了此事是陈姐姐的主意,使了个栽赃的手段,说她监守自盗,打了十棍。棍子一打到身上,陈姐姐就知道,夫人是铁了心想要她的命。好在掌刑的有些良心,知道陈妈妈是受了冤枉,没有下死手。”
刘嬷嬷长长叹了口气,问沈青芜,“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打听潘瑾?莫不是也听说了什么?”
沈青芜帮刘嬷嬷又倒了一杯茶,“是听说了一点事,我想教训一下这潘二少爷,又怕下手重了,罚过于罪。听了嬷嬷说的这些,我心里就有底了。”
刘嬷嬷怔了怔,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姑娘,是不是方小姑娘……”
沈青芜把茶杯放在刘嬷嬷手边,笑了笑,“我就知道瞒不过嬷嬷。榆儿命大,逃出来了,不过这个仇,我是一定要帮她报的。不止为她一个,还有那些可怜的孩子。”
刘嬷嬷想了想,“姑娘不如请殿下帮忙,殿下身边的几名护卫神通广大,武艺高强,三拳两脚就能将那小畜生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够。”沈青芜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眯了眯眼睛,“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的每一天都像身处十八层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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