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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天意弄人（第1页）

阿七犹豫着要不要去请吴先生来给姑娘看看病。

沈青芜对着菠萝果出了一会儿神之后又开始奋笔疾书，写完一张就涂黑一张，是不是咬着笔头发一会儿呆，或是喃喃自语。

“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这怎么能忘呢？”

阿七心惊胆战，悄悄去找刘嬷嬷，“姑娘好像不太对劲。”

刘嬷嬷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姑娘不太对劲，方才还用力敲自己的头。我估摸着姑娘是在沈家受了刺激。你想，那唐妈妈被沈夫人活活砸死，就在姑娘眼前。就算是我老婆子，都要发几天噩梦，何况是姑娘呢？”

阿七想了想，“姑娘胆子比我大，我都没被吓到，姑娘肯定更不会害怕。”

“那可不一样。虚招邪气，邪致百病。姑娘看到那一幕时，身体还虚着呢，难免邪气入体。我看还是把吴先生请来，给姑娘开几副药好好养一养。”

阿七无奈地道，“姑娘说不用去请吴先生，她已经向吴先生讨了药，昨天和今天都吃了，可是看着好像不大管用。”

刘嬷嬷也不由皱起眉头，“吴先生是殿下请来的，医术一定很高明，他给的药怎么会不管用，这不应该呀。咱们找个好日子，陪姑娘去慈安观上香吧。”

走到廊外台阶下，李无疾对时阑道，“你在这里等我，不必跟进去了。”

时阑答应一声，转头就见阿九施施然跟在李无疾身后，正要迈步上台阶，连忙伸手拉住她，压低声音道，“你干嘛去啊？”

阿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进去伺候姑娘和殿下啊。”

时阑指指自己，“我是做什么的？”

“伺候殿下的。”

“对啊，我是伺候殿下的啊。如果殿下用人伺候，直接让我跟进去就好了，为什么还特意让我在外面等呢？”时阑循循善诱地小声启发阿九。

阿九想了想，抬眼看了看时阑，迟疑着道，“也许殿下觉得……你伺候得不好吧……”

时阑默默地看了阿九一会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中午那盘被嫌弃的金丝奶酪卷，他不禁开始认真思索阿九的话。

李无疾放轻脚步，走到离桌案几步远的地方停住，静静地看着沈青芜。

沈青芜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全神贯注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写两笔就停下来，咬着笔头发一会儿呆，再写几笔又停下来，拧着眉头冥思苦想。好不容易写完，她却又不满意，苦恼地将那纸抓成一团，丢在桌案旁的小竹篓里。

小竹篓里已经堆满了被丢掉的纸团，她新扔的这一个在纸团堆上晃了两晃就滚落下来，一路滚到李无疾脚边才停下。

李无疾弯腰将纸团捡了起来。

沈青芜这才看到他。不过看到他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神情却十分耐人寻味。气恼，委屈，失望，茫然，无助，种种情绪走马灯一般在她脸上变幻，最后都融进了复杂的眼神之中。

李无疾怀着几分疑惑，展开了手中的纸团。

“哎……”沈青芜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放下笔，扑过来一把抢走那张纸。

可惜为时已晚，李无疾已经将上面的内容尽收眼底。

纸上只有九个字：李无疾，无疾，无疾，无疾。字越写越大，最后两个字几乎占据了半张纸。

看起来像个阵法。

他不禁又垂眸看向小竹篓里那堆纸团，那些纸上该不会也都是同样的内容吧……

沈青芜抓着抢过来的纸，不好再当着李无疾的面丢掉，毕竟上面写的都是他的名字，只好又放回桌上，还象征性地抚了两下。

李无疾忍不住勾起唇角，帮她找了个台阶下，“你这是，要帮我做功德吗？”

沈青芜果然立刻沿着台阶下来了，“对对对，我是要帮你做功能。”

北周有个风俗，去寺观捐资时将捐资人的姓名写在黄纸上，在莲台焚化，捐资人就能积下功德，名字写得越多越大，积下的功德也就越多。

有些富贵人家去捐资之前，会专门请写字好的读书人到家里帮忙把全家老小的名字每个都写上几千遍。寺观门前经常能看到大户人家的家丁抬着几十口箱子来捐资，除了第一口里面可能装了银子之外，其余的箱子里都是写了名字的黄纸。

沈青芜叹了口气，搜肠刮肚冥思苦想，有用的东西半点都想不起来，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用想就能自己浮出水面。

不过“做功德”这个借口实在是有点牵强，谁会将名字写在白纸上去烧啊，还揉成了纸团……

沈青芜心虚地看了看李无疾，“你，怎么来了？”

“我来谢谢你这两日送来的糕点。”李无疾绕过她走到桌案前，在她方才坐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拿起笔，侧过头来笑了笑，“那个金丝软酪卷确实很好吃。”

沈青芜主动站到桌案另一侧替他研墨，顺便扫视桌上散落的纸张，还好，都是给吴神医写的《毒经》，没有不适合被李无疾看到的内容。

“我方才进来时见你凝神苦思，是在想什么？”李无疾笔走龙蛇，随口问道。

“啊……我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怎么都想不起来。”沈青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有些事她现在还不能对李无疾讲，但她也不愿再用谎话去遮掩。

李无疾刷刷点点写完一页，放下笔，抬头看了看她，“既然苦苦思索也想不起来，就不必勉强自己，那些忘掉的事，或许都是天意。”

刹那间，沈青芜脑中仿佛划过一道电光。

她想不起来的那些史料，就像被人刻意从头脑中删除了一样。她在原本那个世界的生活也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她刚才甚至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母亲的名字。

她正在慢慢变成属于这个世界的“沈青芜”！

“青芜？”李无疾起身扶住她。

沈青芜抓住他的手臂，像海面上浮沉的落水者抓住唯一一块浮板。她知道，在被这个世界彻底同化之前，她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青金竹简，把它带回去。

否则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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