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月止莞尔,将报告书放进已阅过的一摞文件当中:“现下五月购物节落地,算是印证了这套方法的可行。既然你们也都觉得不错,那我心里就有底了,这就筹办起来。”
三人皆高声称是。走出罗月止的书房,他们不约而同觉得,与东家聊过之后,眼前突然一片宽广,有了眺望远方的盼头,好似浑身的力气都积蓄满了一般。
书房中的罗月止蘸墨提笔,继续思索着未来的计划。
倘若真的要办起日刊,如今的规模仍旧是不够用的。
新人总和雕版刻印的老团队混在一起,听说最近还出现了老伙计以资历压人,随意分调人手的情况,权责也容易混淆……或许该考虑将使用活字印刷期刊的团队另起炉灶,组建出一个单独的出版社来。
罗月止提笔记录思绪。
……如今资金流转顺畅,也该考虑增添人手,扩大办公场地的事情。
记着记着,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当老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小说里都写主角穿越之后生意风生水起,不假时日便可白手起家,富可敌国……可谁知道呢,或许是他前世就没那么大出息,一破做广告的。一年多时间,操持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
他前世至多管理二三十人的策划团队,可如今手下已有近百名伙计、两间开门营业的铺子和一座印刷作坊,今后还要继续扩大规模。比起做方案搞创意,手边的管理工作反倒成了难题。
阿虎忠厚勤恳,卢定风有容人用人之量,这俩人都能当作未来的管理人才培养,但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这事儿没别的缓解办法。甚至罗月止自己也要尽力学习,摸着石头过河,慢慢积攒起经验来才行。
罗月止被工作熬得头疼,但似乎是老天爷眷顾,不出半天功夫,便有一则好消息传来,让他能稍有缓解。
王仲辅的书信送到了。
罗月止从椅子里一跃而起,上前几步接过阿青手中的信件,以拆刀启封。
王仲辅信中言道,赴任一路顺利,写信之时,他已经忙完了新官上任的一众手续,在黄州安定下来了。
正如延国公所说,黄州知州乃是范希文举荐过的官员,治下算是清廉,百姓的吃穿用度基本能够保证,并没有饥寒交迫的情况。近些年长江流域多发水患,这在地方上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罗月止的《壬午进士学报》以及《杂文时报》,他临走的时候各带了二十余本,已经分发给诸多同僚。大小官人们的反馈都很是积极,知州对此亦有佳评。
你说想在地方上推广《杂文时报》这件事,我亦与上司陈情。一听说你背后有国子监的支持,他登时说要回去考虑,我看你在汴京,可以静静等待好消息了。
你之前便眼疾手快攀上国子监的关系,难不成就是为了今日之局势?月止深谋远虑,果然有子贡之才。
信写到最后,他才语焉不详地提了几句何钉,说他也顺利到黄州了,寸步不离,烦人得很。
他如今做了官,撰写书信自当慎重,这种事绝对不能说得太明白,罗月止自然理解,把信件来来回回读了几遍,装回信封里好好收藏。
罗月止嘴角带着笑意:“寸步不离也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人陪着也能叫亲友放心了。”
他转头便叫来阿青:“去给王家送些应季的瓜果点心,还有前几天周娘子送的寿州片茶,也拿一饼给老太太。”
“又送……一个王家,一个柯家,都要变成东家的仓库了。”阿青嘀嘀咕咕,“那茶可金贵呢,六百多文钱一张,真是忒大方……”
罗月止嫌他烦人,两句话把人轰走了。
……
罗月止好一段日子没在家呆过了。
今日将手头上的工作忙完,他专程回家吃了顿晚饭。李人俞在罗家住了几个月时间,已然没最初那么拘谨,但今日看着脸色却不是太好,好似病了一场。
“少年人贪凉,得了几日风寒,我叫白桂盯着他吃了几天药,已然快好了。”李春秋同儿子说话,语气里有些担忧,“但我瞧着授官的事耽搁了太久,他最近心情低落,也不光是病的原因。”
罗月止无奈道:“咱朝廷素来是虚职多,正经差遣少,本就不好找出空缺来。我向人打听过了,像人俞这样五榜出身,等铨选等上一两年都不甚新鲜……但如今不是也在户部挂了名,领着员外俸禄么?”
“要么说这孩子心气儿高。”李春秋道,“我同你爹爹都是寻常老百姓,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当表哥的,又有那么多进士朋友,知道的也多,一会儿可要劝劝他。”
“那是自然。”罗月止点头答应。
罗月止看了她好几眼。
李春秋轻轻捏他手臂上的软肉:“出去住了一段时间,怎么还同娘亲生分了,你想说什么便说,大眼睛滴溜溜转什么劲儿?”
“我是想问青萝的事儿。”罗月止嘿嘿一笑,“上次同您说,不要急着给她找人家,您不是还生我的气来着?说我不是女儿家,便不心疼女儿家的境遇……”
李春秋果然还是有些气,瞥了他一眼:“就这样呗!我还能说些甚么,说起婚事你们一个个头摇得像拨浪鼓,反倒像我要急着赶人了似的!等再过两个月她的工契到期,照样留在家里,但新契就不签了……省得到时候傻丫头后悔,身上背着未到期的契子又不好嫁人。”
“娘亲英明。”罗月止叠声哄她。
“真是怪事情,我们家的年轻人怎么都愿意孤零零的呆着……”李春秋当真费解极了。
这问题罗月止可不敢答,只能念叨着饿了饿了一天没吃饭了,叫李春秋暂且从这件事上分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