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朝堂上不能直抒胸臆,私下里筹谋盘算,尔虞我诈,此般种种皆非我乐意,你不喜欢、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若我能像敬符似的,就算是要做个武官,堂堂正正去做事……”
赵宗楠将头埋在罗月止颈窝里,说话间的热气全打在他皮肤上。
不知外头经过什么地界,马车晃荡得厉害,罗月止环抱着他肩膀,不敢叫这尊贵的醉鬼磕了碰了。
他头回听赵宗楠说起这些,将他搂得更紧些,暂且没言语。
“我当真……当真比他学得好……”赵宗楠没听见他说话,又重复起来,好似生怕罗月止不信,非要他夸一句不可,“官家之前考子侄们的功课,我也从没被人比下去过……”
罗月止哭笑不得,又听出些难以言喻的惆怅,拍拍他后背:“官人有怎样的才情,我怎会不知道?早就惊讶过几百回了。”
“我若真是个寻常官宦家的小衙内……”赵宗楠抱着他,含混问道,“你会答应我么?”
罗月止酒也吃多了,情绪起伏得厉害,轻声回答:“你若是个小衙内,若你还能看上我,我便是顶着两家父母反对,就算偷偷摸摸将你拐出京城去,也要……”
赵宗楠却没声音了,呼吸均匀扑在他颈侧。
罗月止轻声叫他:“官人?”
真是个没耳福的人。
他已然醉的睡着了。
……
马车在回程路上途经保康门。
倪四本说叫罗月止陪赵宗楠一同回延国公府去,罗月止却摇头拒绝了,说要回自己家。
赵宗楠此时正在舆中昏睡着。
未得他首肯,倪四自然不敢拦着,叫车夫将马车停在罗家所在的巷子口。
方才一路上,倪四听马车里踢里哐啷,不知道这俩人在闹什么,到底也没敢问,决心将沉默坚持到底。
只是目送罗月止孤身一人回了家。
如今大概有卯时三刻,日光已经明亮了些,他见罗月止走得慢吞吞还扶着腰,不由觉得有些困惑。心道,兴许是俩人都喝醉了,在后头打了一架呢。
倪四想不明白,只能带着全然醉倒的国公爷打道回府,自己则继续靠在车架上闭目养神。
罗家夫妇此时还没醒,年幼的三郎君也安眠,只有场哥儿和青萝醒着,正在帮厨娘制备早饭。青萝本以为罗月止又去通宵加班了,抬眼见他进院子,颇为意外,连忙迎上来。
“郎君在外头跌着了?”青萝仰头问。
罗月止扶着腰:“不打紧,去给我拿个跌打损伤的药水来。”
罗月止觉得青萝现在是大姑娘了,就不叫她伺候,让场哥儿进东厢房给他擦了药。青萝在外头等着,见场哥儿出来便问他情况。
“像、像是撞了。”场哥儿回答。
“撞了?严重不?擦药管用吗,要不去医馆看看,可别伤了骨头。”
“不重。”场哥儿闷闷地蹦出俩字。
这孩子最近倒仓,声音沙哑低沉,比之前还不爱说话。
“那就行。去择菜吧。”青萝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她仍是个头小小的一只,但看着比前些日子稳重,怪唬人的。
场哥儿脾气好,老实得很,她说什么就去做什么。青萝得了空闲,便去伺候李春秋起床。
罗月止是下了马车才发觉后腰磕着了。
赵宗楠这人吃醉了酒就喜怒无常的,凶得厉害,在马车里想把他生吃了似的。罗月止不敢细想,在心里颠三倒四默背《太上清静经》。
罗月止捂着腰歇了半个多时辰,出屋来同家人用早饭。之后就回去躺着醒酒,结果睁眼看着房顶,又记起马车上的事儿,越想越燥得慌。
罗月止沉默半天,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几步跑到门口把房门锁了,转头又钻回被窝里,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大概一炷香过后,他才从被褥里钻出来,恹恹躺在床上发呆,脸色通红。
“真是个祸害。”罗郎君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