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长袍坐在石凳上,托着腮帮子看李春秋与罗邦贤手里的东西,颇为好奇:“爹爹与娘亲在做什么?”
“叫阿止看笑话了,你爹爹在教我画小人儿呢。”李春秋捂着嘴笑。
她将画纸递给罗月止看:“他这几天看我做羊毛毡,问我为何总毡些小兔子小花朵的样式,却不毡人物。我哪儿会毡那么复杂的样式,平日里看着人来人往都是一只鼻子两只眼,可落在针头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爹爹听完,就非要亲手教我,要我先从画画开始练习,你瞅瞅,我画得恨不得比你还差呢。”
罗月止接过画纸,颇为不满意:“什么叫比我还差……嚯。”
他看着纸上歪歪扭扭软趴趴的苦瓜脸小人,抬头答娘亲的话:“您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没大没小的。”李春秋佯怒。
“这样看也看不出个门道。”罗月止一边端详那抽象的小人儿,一边询问,“爹爹的画帖有不,我须得看原版对比对比,才知道娘亲这功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罗邦贤笑着把自己的画递过去:“儿子说的有道理。”
“你们爷俩倒联起手来了。”李春秋还挺大方,也不拦着。
罗月止看到原版小人儿画,不由眼前一亮。
罗邦贤着意画得简单些,想叫夫人容易学,李春秋的画技给不给面子先不谈,罗邦贤这简笔小人却是利落可爱,活灵活现。
罗邦贤年轻的时候,以帮寺庙画罗汉壁起家,最精通的便是人物画,听说当初一见钟情追求李春秋,也是托人给李家小姐递了副春日云游的画像,才引得佳人倾心。
他以前画风颇有些师承画圣吴道子的韵味,工笔细腻,飘逸灵秀,向来以精致为上,如今年纪上来了,画技竟也有了点已臻化境的意思,除去所有不必要的细节,寥寥几笔便将动作神态抓得尤为生动,小人动作夸张,憨态可掬,比从前多了不少童趣,又新奇又抓人眼球。
罗月止见状,脑子里突然蹦出些新奇主意来。
“爹爹,我今儿个从医馆里又接了单广告生意,可能需要您帮忙。”罗月止将画举起来询问他,“这样的小人儿,您能给我多画一些不?”
罗邦贤正愁没事做,自欣然同意。
李春秋却有些异议:“你这孩子,不是说了这些天好好休息,怎得又接什么生意去了!”
罗月止无辜:“并不是我故意要接的,生意撞到我面前来,拦也拦不住啊。”
罗邦贤揽着夫人:“阿止有上进心,这是好事。”
“那也不能糟蹋了身体。”李春秋蹙眉,“你爹爹本就体弱隐退,你再忙坏了身子,咱家便真的没有顶梁柱了,难不成再叫阿升顶上?”
罗月止道:“这次真没事,我就动动嘴皮子,很多材料都得叫懂行的人来置办,想插手都插不进去,我不忙,叫我爹爹忙。”
李春秋听闻这句话眉头才舒展开了,脸上有了点笑模样:“那还好。”
罗邦贤:……?
李春秋笑眯眯起身,让他们父子俩去书房叙话,她去给爷俩沏茶,再吩咐厨娘中午做些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他们。
罗邦贤摇摇头,失笑:“原来我才是家里挨欺负的那个。”
“敬妻爱子这是好事,要不我娘亲这么喜欢您呢。”罗月止往旁边说闲话。
“这孩子!”罗邦贤不让他说了。
罗月止随罗邦贤一道去了书房,简单几句话将广济医馆的现状同罗邦贤交代明白,又把自己的想法条分缕析同罗邦贤说了个大概。
罗邦贤虽现在不做掌柜了,但经商的头脑还没退化,很快明白了罗月止的意思,并渐渐觉得儿子做得这门生意不仅新鲜,还有些更高的意义,此番叫大家防范假药,开化民智,竟还是个积攒功德的好事。
“我儿胸怀奇智,还有施仁布德的心思,叫为父倍感宽慰。”罗邦贤兴致勃勃,“阿止叫我画什么,我定当尽力而为。”
“我想让爹爹画一些连环画,用画来讲故事,不出现文字也能让大家看得懂,就跟阿升小时候看的那些童书似的。”
罗月止回答。
“越是识字不多、心性单纯的百姓,越容易听信贩子的谗言而误购假药,咱就以最活泼、最灵巧、最显白的方式给他们予以示警,要把药贩子画得张牙舞爪,正恶分明,越是简单夸张,宣传效果就越好。”
他因人制法,有理有据,罗邦贤听得频频点头。
父子俩越说越觉得可行,儿子在旁边写剧本,父亲在画案边作画,这工作新奇又有意义,两人皆是干劲满满。
不出一日的功夫,一篇叫做《假药贩郎》的讽刺漫画,便新鲜出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