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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我的文章?”富彦国于案牍间抬头,伸出手去,“拿来叫我看看。”
这本册子标题叫做《杂文时报人物特刊》,内容不多,总计也不过薄薄二十余张蝴蝶页。其中记载了多为本朝德才出众的名士,有学而优则仕的官宦,也有隐匿江湖的贤德隐士。
其中正有一篇文章写到富彦国,还提起他之前的好几段经历:
说早些年山东匪患猖獗,他在此事上同范希文据理力争,认为地方县令软弱无能,反向乱匪谄媚,沆瀣一气,理当问斩,否则日后谁都想着明哲保身,哪儿还生得起剿匪之心?
还有一件事,说前些年西夏犯边,朝廷的西军于金明寨大败,有人状告主将刘平通敌叛国,而富彦国自请调查兵败原委,亲赴边关,多加查证,还大将刘平清白,将临阵脱逃反诬主将的宦官当街腰斩……
明辨是非,嫉恶如仇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而现在,他是主张彻查度牒案的中流砥柱。
这样一个人,若是为了查案而“冲撞”朝中要员,百姓自会认为他不畏权贵,此举更是赤胆忠心。
富彦国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赶紧叫仆使将书拿走。
“主君被百姓交相称赞怎么还不高兴呢?”仆使反倒兴高采烈,“这是多好的事!”
“我若为这种事高兴,才当真是沽名钓誉,假公济私。”富彦国低头写字,叫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罗月止一直没把此事同赵宗楠分说,直到册子上市,赵宗楠来问,他才将事情原委讲了个明白。
赵宗楠盯了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真不叫人省心。”
“你是说哪部分不省心?”罗月止托着腮帮子问,“出去查案不省心,还是宣传富公事迹不叫人省心?”
“我怎么想倒不重要,但我知道,你此番是叫富彦国不省心。”赵宗楠道,“你说之前他差人传话,想同你见面……可知这篇文章一经登刊,你怕是见不到他了。”
“我自然知道要避嫌。”罗月止面上全无惊异之色,“敬仰之意发自于心,何必拘泥俗礼。若能稍微撬动舆论,为他秉公执法的作为保驾护航,见不见面又有甚么要紧?”
他抬起头,对赵宗楠笑得天真:“都怪长佑往常对我太凶,我如今胆子可小了,他就是要见,我也不敢见的。”
赵宗楠又手痒了,攥住手腕把人拉到近前,低声道:“事后装乖巧有什么用处,先斩后奏,我看你胆子仍是大得很。”
富彦国果然没有再差郑迟风提及见面的事。一方面是避嫌,一方面也是真的忙。
他手持纠察权柄,在中书等中央衙门七进七出查了个痛快,搜证知情不报、中饱私囊者五十余人,悉数整理成劄子上呈中书执政。
实属狠狠挖了一铲子吕相的墙角,还要逼他点头答应,称赞富彦国挖得好。
吕相愠然,不日便有御史上告,参纠察在京刑狱富弼富彦国假公济私,贪图虚名,以纠察之名铲除异己,甚至与市井勾结,指使民间商刻坊子为其著书立传,称颂功德。御史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把那期《杂文时报人物特刊》夹进月课奏事中上呈官家。
官家亲政多年,见惯了朝臣互泼脏水,看这阵仗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些数,故而拿到那薄薄的册子,比起发怒惊疑,反倒是好奇多了些,想看看民间究竟是怎么著书立传,称颂功德的,叫乌台气成这样。
结果待他看完写富彦国的文章,意犹未尽,不一会儿便将一整本册子都仔仔细细读完了。
御史差人回报吕相,说弹劾的奏书已然送进了福宁殿,只等官家审阅。而他坐在椅子中心情颇佳,此次帮了吕相公的忙,定叫那富弼欧阳修一干人等好好吃回瓜落。
可没成想官家的批复很快就送了回来,御史打开一看,只见官家问道:
这《杂文时报》总共出了几期?
从哪儿买来的?
挺好看。再送来几本。
作者有话要说:
御史:?
罗月止:谢谢谢谢,热度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