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茶饮上市,果然在京中读书人群里引起好一阵轰动。
他们不仅爱喝,还争相为乳茶饮赋诗,赞叹其软滑甘甜。
柳井巷茶坊新品开售,自然要拿出声势去宣传,罗月止专门拨出一笔款子打点秀才学生,选出几首文采卓然的诗歌印在宣传单上,又装裱出几幅挂在茶坊中吸引目光,询问新品的人登时多了起来。
乳茶饮之名一传十十传百,不光是店里卖的多,每日索唤送出去的就足有百份。这走红的饮子不仅帮助柳井巷茶坊在冬季维持热度,也帮罗月止重新开张的书坊吸引来不少客源。
点上一碗热气腾腾的乳茶饮,在书坊幽静的后院里寻个座位,安安静静看上半天的书,莫说当今秀才,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也会忍不住被这份安逸吸引。
不过半个月功夫,连安养在深深宅邸中的蒲夫人都听闻了这一碗饮子的风头,趁罗月止将晞哥儿带回郇国公府说话的日子,给罗月止和赵宗楠一人上了一碗。
“听说今年冬天京中大小人家都在喝这碗乳茶饮。前些日子五姐儿过来请安给我捎带来一碗,我尝过,觉得滋味甚是不错。”
蒲夫人温声道:“听五姐说,莫说各家娘子,连各府郎君们也爱这口滋味。我琢磨着你们今日过来,便差人从柳井巷买了好些乳茶汤底,叫厨房又滚过一回,自己配了些姜汁和糯粉圆儿进去,驱寒暖身,也是好喝的,你们快尝尝。”
蒲夫人这样反应,一看就不知道这乳茶饮的走红到底出自谁人之手。赵宗楠似笑非笑看了罗月止一眼,罗月止读懂了他这个眼神的意思,赶紧摇摇头,叫他别乱说话。
赵宗楠却觉得没甚么可瞒,将罗月止与柳井巷茶坊的生意同蒲夫人讲了个明白,言语间颇有炫耀之意。
罗月止本不敢在蒲夫人面前显得市侩,很少提及自家生意,没想到蒲夫人全不介怀,还夸赞了他几句:“我还琢磨着阿止心思灵巧,专门找这样好玩的新花样想来同你分享,却不曾想这本就是阿止的主意!”
罗月止自觉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之腹,颇为惭愧:“夫人您不鄙商贾,坦诚以待,实在叫我汗颜。倘若蒲夫人也喜欢这些新花样,我那儿还有些有趣的物什,择日一并给您送来。”说的自然是留仙椅与大富翁图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时间当真是过得飞快。赵宗楠与罗月止来拜会蒲夫人这天已是腊月二十。
再过个三天光景,便要开始过年了。
腊月二十四祭灶君,在神像下设祭案,点香烛,摆猪头肉、炖鱼、豆沙团等吃食点心,家里的男性来敬酒祭灶,燃香祈福。罗邦贤、罗月止、罗斯年,连带王场一起都在灶君面前拜过。
通常女性在这种场合下是要避讳的,故而李春秋和青萝都在外头等着,未曾进灶房来。
当世有个说法,倘若谁家没有男子做顶梁柱,就算从隔壁借个郎君过来,也不能叫家里的女子来祭灶。如若实在没法子,家里只能由女子来行祭礼,女主人便得头戴帏帽、身着男装,不能叫人看出性别来。
要罗月止来说,这规矩就是典型的封建糟粕。在家里头执掌灶火,筹备饮食的明明都是女眷,家里给做饭的厨娘也是女子,怎得向灶神汇报一年的工作,祈求回报的时候反倒没人家的事儿了。
他忍不住给李春秋埋怨了两句,没想到李春秋却说他疯言疯语,叫他只管跟着父亲行事,过年祭祀是大事,可不许在这里奇谈怪论,小心冲撞了神明。
有这样一个哥,罗斯年耳濡目染之下,也觉得此事不甚公平,便从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只磨喝乐,给它涂上灶君司命的胡子和道袍,带着青萝和场哥儿在灶房外头又拜了一遍,叫灶王爷也同样要保佑自家这个小妹子。
新的一年,不管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都要好吃好喝,肚子饱饱地长大。
罗月止乐见几个小孩子相处融洽,家里的祭祀忙完了,当天下午便带着他们仨到书坊去玩。
已入年节,好些读书人都回家歇息,或趁着勾栏瓦子未封箱的时候四处玩乐,通宵达旦的饮酒聚会,书坊反倒安静了一些,只有零星几个性情沉稳的郎君仍在后院里喝茶读书。
罗月止给三个小孩叫来了乳茶饮,赤豆、甜芋头等各式小料放在手掌心大的小碟子里,以一张木制的九宫格盘盛着,五颜六色,又丰盛又漂亮。
想在乳茶中加哪样小料,便用小汤匙去舀,味道如何任凭心意。
青萝和罗斯年都识字,场哥儿年纪比他们都大,但认的字却不多。罗斯年就踮着脚,从童书的书架里拿了几本易读的启蒙书来,同场哥儿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教他认字,也体会了一把给人作夫子的瘾头。
青萝自己在旁边读《诗经》,半懂不懂的,看模样倒是很正经,低着头一动不动。
罗月止瞧出她兴致不高,凑过去同她说话。
“小小年纪能读得懂古诗么?”罗月止问她,“我前些天从外头收回来几册话本,故事有趣得很,青萝想看不?”
青萝抿着嘴:“不小了,等过完年就要及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