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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今日气色看着可不是太好……”
书坊里,茹妈妈笑得有些勉强:“昨天晚上是我们思虑不周,未曾照顾好郎君,还望郎君见谅。”
罗月止觉得她态度不太对,侧目看了她片刻后笑道:“茹妈妈怎得突然如此之生疏,还专门跑一趟过来。我原想着昨天晚上喝到不省人事,举止有误,该是我去小甜水巷走一趟赔罪才是,怎得茹妈妈反倒亲自过来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茹妈妈不仅自己过来,这单生意最后要签的几张契子、还有项目尾款,茹妈妈竟都备至妥当给他送上门来了。
罗月止都有点恍惚,心说咱干广告这么些年了,哪儿见过这样作风的甲方,这也太主动了点吧?
北宋年间,乙方竟然这么好当吗?
“之前秋娘子就同我念叨过好几遍,说茹妈妈最是直率,是风月场上难得的敞亮人,今日这一回,我当真是心服口服。”罗月止笑道,“都叫我受宠若惊了。”
“郎君哪儿的话。您帮我们出了这样大的风头,宣传效果如此之好,尽心尽力,这都是应得的。”茹妈妈不仅带了契子和尾款,还从身上掏出只红盒子,里头放着一只雕刻福字与云纹的银如意,品相颇佳,难得一见,估摸着市价得有五六十两往上。
罗月止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银如意,笑着问茹妈妈这是何意。
茹妈妈这才终于说了实话。
其实是赵宗楠一大早派人过来,将罗月止遗落在小甜水巷的行李都打包好了,房间也叫茹妈妈退了。
茹妈妈理解到他的意思,这才紧赶慢赶登门拜见,顺带也将罗月止的行李包裹都亲自送上门来。
她把银如意往罗月止方向推了推,话没有说透,只道:“这段时间有眼无珠唐突了贵人,又叫罗郎君这样辛苦,实在过意不去。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只希望与郎君交个朋友。”
罗月止愣了愣。
他很少在外人面前袒露负面情绪,故而沉默片刻后,还是笑着收下礼物。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叫茹妈妈安心,这件事才算过去。
否则这就算是“不给面子”,别说做朋友,日后去小甜水巷兴许都得被人绕着走。
“等过段时间,有空了,请郎君去楼里做客。”茹妈妈寒暄片刻,起身道,“郎君保重身体,莫要相送。”
“那您慢走。”罗月止便真的不送了。
待茹妈妈走了一盏茶时间后,罗月止取过红盒子,垂眼看着盒中那只精致的银如意,表情并不能称得上高兴,反倒有些沉郁。
阿虎近些天长进颇多,都会察言观色了,开口问他:“少东家生意做得顺遂怎么反倒不高兴?难道是契子哪儿出了问题?”
“我没不高兴。就是心里头觉着别扭。”罗月止回答,“总听人说狐假虎威,如今揽镜自照才发现,原来自己被人当成了那只狐狸。”
阿虎半懂不懂,接过罗月止手里的红盒子。
“把它放起来吧。”
阿虎以为罗月止今天得好好休息一天的,结果他这位少东家好像一刻都坐不住,坐在书坊里休息了不过半个多时辰,便撑起身体,又叫着阿虎陪他出门去。
两人一路往北,转弯路过大相国寺到了东街,直接登进松风画店的门。
后续的周边设计,罗月止仍需要同钱员外商议。
说来也是幸运,罗月止今日并未与他说好,但钱员外碰巧在店里头。
钱员外看他脸色通红,说今日天气还挺热的,罗月止怎得突然亲自跑上一趟过来,赶紧差人送冷饮上来。
钱员外道,花魁娘子的肖像画交给了缘松社那几位郎君主笔,其中正有柯乱水,已经定好了画像时间。今天下午缘松社那群郎君还约好了来松风画店碰个头呢,罗月止这一趟来得也是真巧。
两人说了大概半个时辰的话,便等到了那几位潜心钻研画技的年轻郎君,其中自然有柯乱水。一群人碰头,自然而然聊起了要负责画花魁肖像的事情。
柯乱水虽然对小甜水巷没有那么恐惧了,却还是心里颇为没底,想叫罗月止跟着,罗月止却拒绝了,说他这段时间不好再出现在小甜水巷,否则怕是要给诸位老板添麻烦。柯乱水半懂不懂地打消了念头。
如此一来,罗月止正是又结结实实忙了一天。
待到黄昏日落,罗月止正事聊得差不多,想要同诸人告辞。
谁知他一起身,却眼前发黑,一个趔趄便往旁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