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璟明在亭台高处眺望,见剑盟内乱作一团,他们撑着伞,举着火把,摩肩擦踵,在骤降的大雨中四处找那个偷跑的普鲁人的身影。
始作俑者这时从身后扑上来,揽住了他,兴高采烈喊他:“璟明!”
叶璟明斜了他一眼:“好玩吗?”
唐云峥一手拎着扑棱的两只肥鸡,挠了挠头:“不好玩,我许久等你不来,便说要去找你,他们又不让,索性便借尿遁偷偷溜走。”
他把手往前一递:“我没寻到你,但摸进一处院子里去,里面的鸡各顶各的肥,我下次还来。”
他手中之物尾羽曳地,毛色光洁,极是绚丽,叶璟明借着幽微火光定睛一看,分明是一蓝一白两只孔雀,此时被他逮在手里,漂亮的冠羽都无精打采地焉落下来。
唐云峥兴致勃勃地提议:“璟明你说,是清蒸还是红烧?”
叶璟明不答,目光扫过他英俊的脸庞,又落在了他肩头。
他伸手去拂唐云峥的肩膀,唐云峥突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却还是被叶璟明一下捏住了肩,叶璟明拈着一根软白的细绒,笑笑说:“你肩上,是沾着雀羽吗?”
唐云峥退开一步:“我只顾一头扎进去,一时不注意,又下了雨,搞得全身脏兮兮的,回去得仔细洗洗。”
“是吗,我替你拍拍。”叶璟明再一探手,这次被他一下抓了手腕。
叶璟明冷冷挑起唇来:“怕是洗不净了,这股子血腥气,蒙上一层外衣扎进孔雀园里怕也掩盖不住吧。”
唐云峥喉结咽动一下,片刻笑说:“他们追我的时候,我肩后中了一刀,不慎受了伤。”
“撒谎!”叶璟明厉声说道,气势陡然一变,“你身上有血气,和很淡的香烛气,是剑盟内阁佛龛特有的那种烛香。”
他欺近唐云峥,细长苍白的五指张开,上前扼住他颈项:“我当初被拖打至内阁门前,去过那里,那是他们收发情报的地方,且不破玄门机关根本进入不了,你不但去过,你还因为闯入那里而受了伤。”
他抬起脸,一双明玉般的眸子在夜下极深极亮,他强行扼住唐云峥,将他逼至墙角,截了他的去路。
“你一口中原话说得流利,你内力深不可测,可离十丈之远借物隔空杀人,你破了剑盟内阁的机关,甚至在被追拿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你去那里,是因为你想要佛龛内的东西,让你这样冒险的唯有情报。”叶璟明将心中推测缓缓道出,他勉力捏着他的喉结,另一手抵在他胸前,只有这样,才能徒手一击拿他性命。
“你要情报,你是普鲁潜入中原的密探。”叶璟明几乎是笃定地说。
唐云峥从最初的错愕,平静,到最后眉目微弯,他饶有兴味地听完,放任自己的要害捏在他人的手上。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见叶璟紧抿着唇,目光灼然盯着他,觉得有趣,便忍不住低下头凑近了一些。
二人离得极近,两瓣唇好似只差一寸,便要相吻,唐云峥低沉沉笑说:“我的璟明,总是这么厉害啊。”
反是叶璟明不自在地倒退了一步。
唐云峥这下不依了,毫不顾忌地任由他捏着自己喉咙,明明稍一用力就能致命,他也不管,他甚至一把握住叶璟明搁在胸前的手,将人拽得更近一些。
他眼中夹着些促狭的笑意:“你再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叶璟明手举着不敢松懈,他手筋被挑断,没有丝毫内力,他只能抓住唐云峥先前的这点空子,才能不落下风。
唐云峥或许欺他身残,丝毫不惧他,又或许武功高深惊人,压根不需惧他。
……这人一点不像被人拿住命脉的样子,甚至,甚至有些轻薄。
这离得太近了,叶璟明一只手被他紧紧掐着,丝毫挣脱不开。
叶璟明气得瞪了唐云峥一眼:“你定是潜入中原来窃取情报的,你,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唐云峥一想,倒没有否认,他不仅窃取情报,他还想偷人。
他还有些心虚,心怀不轨说轻了,他偷偷搂着叶璟明睡觉的时候想的那些事可要比之险恶得多。
叶璟明见他沉默不语,便当作是默认,遂冷声说道:“如今中原与普鲁交恶,纷争不断,你是普鲁的密探,我断不能与你为伍。”
唐云峥被扒底细后,好似更不要脸了些,他连伪装都懒得伪装,只是漫不经心“唔”了一声。
他亲昵地磨蹭着叶璟明那只手,又抓着握到胸前来:“你既不问我窃的什么情报,也不说将我扭送官府,只说不和我做朋友了,你是气我骗了你,在和我闹脾气吗?”
“既然你不想杀我,我一会儿回去就什么都告诉你,你别生我气啦。”
叶璟明额头上的青筋隐忍地跳出两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