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空气清新,我想出去走走。
自我搬到这个病房后便再没出过门,外面的一切都令我感到陌生。
我出门并不顺利,还没离开这层楼,值班的护士小姐便无比震惊,火急火燎地跟上我的脚步。
“您怎么自己走出了病房?!”
“外面天气很好,我想出来看看。”我礼貌地朝她微笑,希望她不要过于担心。
她还是不放心,在我背后一直跟着我,上厕所在门口等着,吃饭在旁边看着。
随她好了。
有人同行,我还能与她聊聊天。
比如现在,我走到了刚才在楼上看到举办展览活动的地方。
“今天这里在举办什么有趣的活动吗?”
护士小姐点点头:“是一个小小的展览会,展出的都是一些抑郁症病人的作品。”
我来得不凑巧,天黑了,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展品,只有零星几个还没来得及被收回去的摆在展示台上。
据护士小姐说白天是热闹非凡的,但晚上了,只有我一个人。
大多数的展览柜我都一眼扫过,并未驻足停留太久,只有那一个。
我在一朵手工编织的向日葵前停了下来,配色没有半分特别,大大的花心上勾了个标准的笑脸。
下面的字条上简单介绍了这是一位已经确诊十五年的重度抑郁症患者所制作,而这位患者已经奇迹般治愈近十年。
我盯着那样小小的字看了很久。
工作人员走到面前,下一秒就要把它收走了。
“您好,”我拦下他的手,“我想问一下它的售价是多少?”
“抱歉先生,这是非卖品。”他说完就用绒布将那一整个透明的小盒子都包裹住。
护士小姐刚刚跟我说过,本次展品大多都是可出售的,我才会鼓起勇气有此一问,谁知我一开口便撞上了那极少数的情况。
“抱歉,打扰了。”我说。
那天以后我不再抗拒接受治疗,说来神奇,所有从前出现过的比如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嗜睡,幻觉的身体症状全都消失不见了。
真正从疾病当中脱身出来,我才逐步反应过来,世界的确很大,人生也该有很多活法。
我不能阻止自己的出生,不能替从前的我做任何选择,过去已经是既定的,但未来还是未知。
我每天晚上都习惯性地抬头寻找月亮,它阴晴圆缺不断轮回变换,循环往复从不止息,我由此得知时间又过去了四个月。
书店的老板给我打过电话,他给我带来了雨燕已经从他家飞走的消息。
她走得要比我预计的早一些。她已经是一只成年的雨燕,我不担心她无法在严冬下飞到南非去,只相信她能找到一处温暖湿润的地方,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十二月中旬。
复柏有一天告诉我,我也许已经到了能够出院的时候。
得知这个消息并未太让我惊讶,只有在上网订回国机票的时候,我有过短暂的恍惚。
原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原来我还能看见今年青城下的雪。
回国前一天正好是跨年,我便与安夏和复柏一起,提前吃了一顿年夜饭,在他们家里。
饭桌上安夏又问起我关于未来的打算。
我说我已经和书店老板打好了招呼,也许还是会在他那里继续工作。
安夏点点头,说什么样的打算都是最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