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游止住了向前的脚步,他低头看了一眼受痛的位置,借着月光看到直挺挺插入他腹间的断刃。
因身上所做冬衣厚实阻拦的缘故,暗器的利刃还有一小半露在了外面,月光之下闪烁着冰冷的银辉。
而被利刃刺穿的位置,在静默几息後,流淌出了红色的痕迹,浸红了他的衣。
扶春左手紧紧握着芸姑留下的,用以防身的机关短笛。
她没有松动手指,眼睛直愣愣看着崔少游,却没有从他脸上寻到痛苦之意。
他为什麽还不放开她?
扶春愈加心慌。
崔少游眼里闪动着晦暗的光,他的手仍然落在她的肩膀上,已然将她推至悬崖前方,再有两步,她一定会像谢云璋一样直直坠落。
「孟扶春……」疼痛缓缓覆上身体,崔少游的眼神没有一刻放过她,看到她的惊慌丶恐惧,还有因为刺伤他露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心虚。
扶春紧促着呼吸,现在唯一保命的方法,就是她手里握着的机关短笛,扶春既是慌乱也是决绝,一探手,又把机关短笛的利刃往前送进。
似乎又有更多浓稠滚烫的热液倾洒而下,扶春不敢看也不能看,她怕她一低下头,就被崔少游推入崖底。
「你放开我,不然我……」
「还想再捅?」崔少游阴狠狠看着她,同时,扶春感觉到崔少游压在她肩膀上的手加深了力道。
心脏在此刻空悬,扶春几乎窒息,她脑中生乱,想着大不了就拽着崔少游一起,他要她的性命,那麽他也别想活。
可是扶春所设想的这些都没有发生,崔少游落在她肩头的手掌紧了又松,最後神情复杂地望着她,问:「你就这麽讨厌我?」
……
悬崖上下六丈有馀。
马受惊之时,谢云璋竭力安抚,在最後一刻,翻身离开马上,虽不至於以极大的冲击力下落,但还是受其牵连,从悬崖上坠下。
另一方面,山崖峭壁上长了不少的苍松,前一夜还下了雪,苍松连着雪块冻结在一起,谢云璋身体刮在松枝上,一连刮断好几棵,最後落下崖底时,才能安然无恙。
除了右手手臂脱臼,明面上再无其它伤痛,所以医士会担心他会否有暗伤还未显现,不赞成他有费心劳神之举。
他一时大意,才会受此横祸,而他一消失在人前,那蠢蠢欲动之辈,就会从暗中浮出。
扶春失踪的消息一传到他耳边,谢云璋便知是谁会在凉州做出这等手笔。
他笃定她只能望见看似温和的表面,所以一定会被骗。
可当他不顾生命忧险,策马赶来,手里的剑还没有挑出,就看到不远处的悬崖上,挡在女郎身前的男子正慢慢倒下身体。
崔少游一倒,扶春就望见了坐在马上正向她而来的青年。
她手里还拿着伤人的利器,艳红喷洒在她的手背上,扶春颤着手指,眼波也在发颤。
她用尽全力刺伤了崔少游,在最後一刻,崔少游也有机会拉着她同归於尽,共同坠下山崖。可是他没有,他最後选择了放手。
扶春真切地感受到,崔少游放开她时,从她肩头移开的手掌,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虚弱以致,他是自己愿意的,他是主动放开了她。
换句话来说,崔少游没有真心想要她的命。
「他……」扶春声音在发抖,指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崔少游,忽而又看到自己手里拿着带血的机关短笛,扶春慌地松开了手。
机关短笛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谢云璋从马上下来,单手收剑,去扶春身旁时瞥了眼地上的崔少游,「我叫人把他抬回去。」
扶春僵硬着身体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因为陡转急下的状况,她满心覆上疑惑丶不解与挣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随着跟着谢云璋一同来到的侍从,将地面上的崔少游抬起,一滴滴雪水顺着他的腰腹落在雪地上,凝成一颗一颗漂亮的红色珍珠。
扶春不敢再看。
「我杀人了……」扶春在谢云璋面前,眼中慢慢蓄泪。
虽伤在要害处,但医治及时,未必真会出事。谢云璋安慰她,又道:「你做得很好。」
她也觉得她做得没问题。如果再重来一次,她也一定还是会这麽做。可是在见到鲜血涌出的那一刻,扶春的惊慌与害怕是真的。
她落下眼泪来,在面颊上留下一片冰冷,还没有擦去,便先落入了一个清冷的又带着山林气息的怀抱。
悬崖侧边,月下,谢云璋抱住她。因与他亲密相贴,幽微的风都温和不少。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轻声。扶春微微一怔,然後听到他继续说:「我不该因一己之私强行带你来此。」
在谢云璋的计划里,这一次来到凉州,他可以说服薛俨不再与静安王同谋,也可以借着机会将扶春留在身边,让她明白他们注定无法分开。
可是机关算尽,也不能算到先出意外的人会是他,後续更是给了崔少游可趁之机。
谢云璋自以为安排详尽,计划周密,其实不然。
明知道凉州危险,他还是一孤行将她带来,他自以为他和暗卫侍从们,都会牢牢看护住她。
可是一招不慎,还是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
「对不起。」谢云璋重复再道。
他抱着扶春,抱得更紧一些,有情愫流动心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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