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来没收到过秋末染任何的回应,她快要?习惯了,可节日辞旧迎新?,欢笑?梦幻一派希望充盈,而他?却被神遗忘在了逐渐死?去的世?界。
就像唤醒植物人一样,唤醒他?也需要?持之以恒。
可植物人躺着一动不动,而他?画画、站立、行走,还天天两?点钟准时跑下楼候在门口,三?点钟一分?不差地推门迎她,哪怕她活生?生?就站在他?的身畔,咫尺相伴。
单凭营养液完全入不敷出。
想过给他?打流食,但一插鼻饲管他?就醒了,也考虑过给他?做胃造瘘手术,但不能保证他?不去挠造口,一旦造口感染,又?是一场大麻烦。
他?比半月前又?清减了一圈。
前后头发?都长了些,伸进后脖领,刘海堪堪耷拉在眼廓上,时不时发?尖和睫毛打个架,扫得他?眼睛不舒服地眨,她把他?的刘海往脑后拨……
啪叽,被呼了一巴掌。
他?连打人的力道都孱弱了几分?,眼窝凹陷,俨然骨架之上披一层白得像一碰就化的皮,最近,他?画迷宫都快站不住了,一眼可知的虚弱乏力。
心口绵绵密密地疼,夏初浅扯出一个坚强的笑?容给自己打气,拿起床头的蓝皮书:“小染,我今天继续读书给你听呀!昨天读到哪里了?这里……咳咳,开始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你会成为?我独一无二?的人,而我会成为?你独一无二?的’……玫瑰。”
餐厅里,一桌子丰盛的圣诞节菜肴,大多是当地的特色美食,很新?奇,夏初浅却提不起丝毫兴致。
钟渊摇晃着红酒杯,思绪沉杂。
他?没什么仪式感,单纯烦闷到极致想花钱了,便请来五星级大厨上门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钱哐哐花了,闷儿没解多少,他?甚至悲观地想到,这可能是秋末染过的最后一个圣诞,秋末染甚至可能等不来春节。
和夏初浅打了个照面,钟渊轻抬高脚杯,浅抿一口,问:“来一杯?”
“嗯,钟医生?,谢谢。”
钟渊拿一支新?的高脚杯,倒了一底红酒,刚想教夏初浅怎么观色闻香品味,她直接仰头一口闷。
什么滋味都没喝出来,无所谓,她不想品酒,只?想借酒浇愁,叩叩玻璃杯壁,她像在寻良药:“我想再来一杯。钟医生?,给我便宜的酒就好。”
一杯,接一杯。
佳肴美馔没动几筷子,红酒倒是喝光了一瓶,夏初浅一个人闷不出声地倒酒、喝干、再倒酒、再喝干,许是这节日,把日渐稀薄的希望摆明面上了。
“听说,脑科学研究所最近有了新?发?现。”钟渊打破沉闷,晃着高脚杯,“他?们研发?了新?的仪器,对秋许明的脑部结构进行了细致的扫描和研究。”
“秋家人,患了一种遗传性的脑器质发?育异常,末染遗传自秋许明,秋许明大概率遗传自他?的父亲。他?们拿小白鼠做实验,先改造小白鼠的大脑,让小白鼠的损伤部位无限接近于秋家人的,再操刀手术进行治疗。”
夏初浅听出了希望,忙带着酒气问:“结果呢?小白鼠有被成功治愈吗?”
“有,成功率7313。”钟渊抬眸看来,“实验还在改进。但在小白鼠身上起效,哪怕成功率高达百之百,也不能保证给活人做相同的手术就万无一失。”
亮晶晶的杏眼顿时失尽光芒,夏初浅认同点头,又?添上满满一杯的红酒:“没错。一场普通的、常见的手术都有风险,何况这种颠覆性的试验手术。”
“但,至少有希望不是吗?”懒懒敛眸,钟渊凝视摇荡的酒,“只?要?等得起。”
一句话,让夏初浅口中的苦韵浓得化不开。
时间啊时间,对于形容枯槁的秋末染而言,和在贫民窟找金条没区别。
桌上搁着一个红色的藤条编织的篮子,盛满花花绿绿的糖果,连醉意都压制不住愁苦,夏初浅叹气声不绝如缕,手伸进篮子随意摸了一颗糖。
牛奶味的,香甜浓郁。
内心像投入一颗炸弹的死?气沉沉的海面,骤然掀起惊天骇浪,蹭地,夏初浅起身,椅子滋啦后退。
放下杯子,她翻出一颗牛奶糖,口中含着糖含含糊糊道:“我去二?楼了。”
背影显出七分?醉态,脚步略显飘飘然一杯一杯地灌酒,理性高墙被侵蚀出许多个窟窿,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崩塌,此时此刻,她就要?意气用?事。
看护才刚退了出去,她便走到秋末染身边坐下,撕开糖纸猝不及防地往他?嘴里塞:“小染,喏,牛奶糖。”
“……”
“吃颗糖,补充体力嘛。”
“……”
“你最喜欢的牛奶糖呀。”
“……”
与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熟视无睹一掌掸开她的手。
烟花点亮夜空,爆鸣和着她的剧烈心跳,酒精壮胆,某个念头飞旋入云,她把那?颗牛奶糖含口中。
化身激进的战士,她伸臂起跳,扑倒了他?。
他?的背闷磕在地板上,神韵空泛,肌肉一瞬上紧发?条,冲虚空手脚并用?拼命乱挥,激烈挣扎。
抓她的背、拽她的胳膊、顶她的小腹,他?像一头难驯的野狼狂挣捕兽网,狂躁暴戾地赶她下去。
他?是一场肆虐海啸,滔天巨浪在她身下波涛汹涌,震得她胸骨缝生?疼,拍得她头皮发?麻!
她青筋凸起,牙关紧咬,发?绳在这场惨烈的撕扯中滑脱,长发?乱散在他?的胸前,悲切如碎木残骸上皲裂的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