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西厢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红姨娘倚在绣着百子图的软枕上,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平坦的小腹。那里本该孕育着一个生命,如今却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已经一个月了……”她低声自语,指尖微微发颤。这出假孕的戏码演得越久,破绽就越多。前几日萧远道特意请来的老太医为她安胎,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在她腕间停留了许久,让她险些露了怯。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红姨娘迅速整理好表情。门扉轻启,萧宾月一袭月白衫裙款步而入。
“姨娘。”萧宾月福了福身,声音轻柔似水,“近日可好?”
红姨娘目光扫过屋内萧远道安排伺候她的丫鬟。她故意咳嗽两声,虚弱地摆摆手:“都下去吧,我与二小姐说会儿体己话。”
待房门紧闭,红姨娘猛地从榻上坐起,一把抓住萧宾月的手腕:“二小姐,这戏还要演到何时?”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肉里,“再拖下去,老太医迟早会诊出来!”
萧宾月垂眸看着腕间泛红的指痕,唇角却勾起一抹笑。她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两个小巧的瓷瓶,一青一墨,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今日我来,正是为此。”
红姨娘狐疑地拿起青瓷瓶,指腹摩挲着瓶身上细腻的冰裂纹。瓶塞开启的瞬间,一股苦涩中带着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这是?”
“左边这瓶服下后,会呈现小产之状。”萧宾月指尖轻点瓶身,“脉象、症状都与真小产无异,连太医院院判也诊不出破绽。”她的声音忽然压低,“至于右边这瓶……”
墨玉瓶被推到红姨娘面前,乌黑的瓶身在烛火映照下竟隐隐泛着诡异的蓝光。红姨娘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你、你要我给老爷下毒?!”
萧宾月轻笑一声,那笑声却让红姨娘脊背发凉。
“怎么?姨娘舍不得?”她俯身凑近,吐息如毒蛇的信子般拂过红姨娘耳畔,“难不成姨娘忘了,四妹妹是怎么死的?”
“别说了!”红姨娘双目赤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怎么会忘?那时萧远道的嘴脸,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萧宾月冷眼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继续添柴加火:“这药不会要他的命。”她指尖轻叩墨玉瓶,“只是让他再也生不出儿子。届时姨娘再'小产',父亲盛怒之下,你说他会怀疑谁?”
红姨娘混沌的思绪突然清明——赵茜柔!这些时日赵茜柔频频往书房送参汤,若萧远道突然绝嗣……
“好一招借刀杀人!”红姨娘喃喃道。她终于明白萧宾月的算计:既报复了萧远道,又能借他之手除掉赵茜柔。
烛花突然爆响,惊得红姨娘一颤。她望向铜镜中的自己——那个曾经温婉可人的红姨娘早已面目全非,镜中人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答应你。”她一把攥住两个瓷瓶,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但我要加一个条件——赵茜柔必须死在我手里。”
萧宾月笑意更深:“自然。”她起身理了理裙摆,“三日后是四妹妹的生辰,那时赵氏必定会求了父亲放她出来,然后……”未尽的话语消散在意味深长的目光中。
红姨娘死死盯着手中的墨玉瓶,仿佛已经看见萧远道痛不欲生的模样。让他断子绝孙,比杀了他更痛快!
萧宾月离开后,夏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都安排好了?”她头也不回地问。
夏荷低声道:“夫人那边已经起疑,今早特意派人去查红姨娘的药渣。”
“很好。”萧宾月伸手接住若有似无的晚风,“就让明日这场火烧得更旺些。”
而萧玉环被禁足在闺阁中已有半月。刚开始禁足几日,她还闹过,可是无论是萧远道还是赵茜柔这次都下了狠心,不愿放她出来。
甚至三日后是自己的生辰,萧玉环也不抱任何希望。她整日对着窗外的桂树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帕角绣的一丛青竹——那日墨竹在凉亭讲诗时,衣襟上就绣着这样的纹样。
“小姐,该用膳了。”丫鬟喜鹊捧着食盒进来,见她又在出神,忍不住劝道,“您这几日吃得这样少,夫人知道了又要心疼。”
萧玉环回过神,瞥了眼食盒里精致的点心,却毫无胃口:“放着吧。”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憔悴的脸。自从那日被父亲当众掌掴后,她就再没见过墨竹。听下人们议论,墨竹挨了板子后仍被留在父亲身边伺候,这让她心里又酸又涩——既恼恨父亲偏心,又忍不住担心墨竹的伤势。
“他那样清瘦的人,怎么受得住二十板子……”萧玉环咬着唇想。
正心乱如麻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萧玉环浑身一震——这调子,正是那日墨竹在凉亭里吟诵的《长恨歌》!
她扑到窗前,却只看到远处回廊下一闪而过的青色衣角。
萧玉环的心砰砰直跳,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如果……如果她愿意放弃一切……
而此时,赵茜柔正对着铜镜整理钗环。镜中的妇人眉眼依旧精致,眼角却已有了细纹。
“夫人,三日后就是四小姐的生辰了。”李嬷嬷上前面带喜色说道,“老夫人刚刚传话来说要解了四小姐的禁足了。”
赵茜柔脸上没有任何喜色,最近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心烦不已。她想起萧玉环近日的反常——那丫头总是发呆,绣的帕子上全是竹子纹样,分明还对那书童念念不忘!
“环儿那边……”赵茜柔犹豫道,“你多派两个人守着,别让她乱跑。”
她必须尽快解决红姨娘这个隐患,然后再好好管教女儿。至于那个墨竹……赵茜柔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等风声过去,定要让他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