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有所指地缓缓吐出这些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绥厉声打断:“放肆!塔下镇压的分明是姜氏先祖斩杀的水患妖龙!”
姜陟被他这么一堵却也不恼,只是挑了下眉毛,轻轻道了一声:“是吗?”
话音刚落,便见他额间有青芒闪过,再抬起手来时,凝光剑已落入手中。
他调转剑锋,寒刃挟着厉风直贯入脚下的碎石地,无数道裂纹从剑身没入的地方猛然炸开,伴随着一阵几乎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方圆十丈内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掏空,骤然塌陷成深不见底的巨坑。
飞溅的碎石掀起浓重的尘雾,仿若在这荒山之上翻出了大团的云层一般。
姜绥踉跄地扶住身旁的祭桌才勉强站稳,他的身前三尺便是断崖,站在崖边往下看,可以看见缓缓消散的“云层”背后,坑底凌乱的泥土和岩石中间,正半埋着一具腐烂发黑的骨头。
即便已经烂到只能勉强维持形状,但还是可以辨认出它颅顶如珊瑚般的双角,和身下爪骨上完完全全的五趾。
这是一具无可辩驳、货真价实的真龙骨架。
而这龙骨的脊背之上,还钉着几枚青铜巨钉,每一个上面都缠着刻满了符咒的锁链,一看便是当初想要将这骨头牢牢地锁这里。
“您不是说这塔下镇着的,是一条妖龙?”姜陟没有去看那龙骨,只看着姜绥问道。
他手中凝光剑还插在坑沿,剑格处迸发出的光芒落在龙骨上,像是为它披上了一层青霞。
殷泽在一旁探头看了一眼,附和着嗤笑了一声:“哈,原来这就是妖龙。”
他这一声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去看那坑底,似有似无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姜绥的脸已经黑的快要滴出墨来了。
但姜陟还并不打算放过他,他突然拔剑,朝着龙骨的方向猛地一刺,灵力顺着剑身直灌入其中,那半截骸骨竟如同活物一般地震颤了起来,牵扯着青铜钉上的锁链都发出了“铛琅铛琅”的声响。
常年死寂的荒山上,忽地就起了一阵猛烈的西风,将祭坛两边的幡旗吹得猎猎作响。
在这凭空而来的风中,龙骨眼眶腾起两簇幽火,顺着地脉纹路烧向姜氏本宅的方向。沿途地面接二连三地爆裂,翻涌的灵力裹挟着黑红色的血水喷溅而出。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清透的天地精华,分明是混着碎骨和鲜血的污秽之物。
姜陟看着这些东西,喃喃道:
“你曾经告诉我的那些筑骨失败后被妥善安置了的孩子,竟都被‘安置’在了这里。”
他重又去看姜绥,眼底早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如果我当初没炼化出剑骨,怕也早变成了这所谓‘灵脉’里的怨魂一缕了吧。”
“你用那些孩子的骨血养这条假脉,该是我问你,你还有人性吗?”
说到这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
“我早该想到的,能做出‘筑骨计划’的能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姜氏,从几百年前开始就从没有变过,还是一如既往地,自私,恶心。”
他的声音顺着这阵风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议论声愈来愈大。
姜绥怒不可遏,他实在没有料到姜陟居然恢复到了这种程度,他的一举一动都完全超出了他预期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勉强压着火气,回身扫了眼祭台下的众人,自知如今再辩驳已没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解决姜陟这个麻烦。
想通了这一茬之后,他忽然就变了一副神态,紧绷着的身体蓦地就放松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了些许:
“什么‘你们姜氏’,你姜时难道就不信姜吗?”
姜陟皱着眉反驳道:“我的姜,不是姜氏的姜,我叫姜陟,不叫姜时。”
姜绥突然笑了:“你这白眼狼的脾性,倒确实和你那欺师灭祖的母亲一模一样。”
姜陟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手中的凝光剑似是感应到了他的心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剑吟。
“不准提她。”姜陟咬牙道,“你不配提她。”
可姜绥却没有半分收敛:“你想知道叛徒都是什么下场吗?”
他的笑意随着他的声音在他的脸上一点点变大,到最后竟变得狰狞又可怖。
“你刚才震塌的这块地方,说不定还埋着她的骨灰呢。”
磅礴的剑气直冲向上,却在最后一刻陡然——
散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卡文卡了好久,终于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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