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日后有人把‘急公好义’‘多管闲事’的名头戴在我头上。”她说得很冷淡,十足冷冰冰的讥讽,“你喜欢多管闲事,那就给你吧。”
曲不询愕然。
沈如晚垂下眼睑,看也不看他,抬步向前走了。
擦肩而过时,他好似看见她唇瓣微微颤斗,颊边肤光一片霜雪色。
“你等等——”他回头叫她,可只望见她清瘦倩丽的背影映在风雪夜色里,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
沈如晚答应救人,便一直和药人待在一起。
从前翁拂并不信任她,从没让她和药人接触过,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亲眼见到正被种下七夜白花种的药人模样。
她比往日更沉默。
曲不询去找她,她正站在一个药人面前,嘴唇紧紧抿着,好似遇上了什么痛苦不悦的事。
他走近了,才听见他们的对话。
。。…沈道友,多亏有你,我现在觉得好受多了,你不知道,之前那个灵植师脾气可差了,本事也不过关,我看他木行道法根本学得不精,不会养花——这花给他养的,在我肚子里横插乱捅的,我这肚皮都险些给扎出个窟窿。”药人说着说着就抱怨起来,意识到跑题,又笑起来,“瞧我,怎么又说起这个了——我就是想谢谢你,顶级的灵植师水平就是不一样,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上还种着一朵花。”
如此诚挚,曲不询一听便知是发自真心,他不觉偏过目光去看沈如晚,想看看她面对这样真挚的谢意究竟会作何反应。
沈如晚静静地站在那里。
钟神山难得不下雪,晴光映在积雪上,一片清湛无暇,也似她颊边容光动人。
“我知道了。”她说,语气淡得如清晨化散的云烟,“是你自己运气好,我不过是按例种花罢了。”
“哪儿能这么说呢?”药人赶紧推让,“是你愿意为我们上心,把问题都解决了,要是换成先前那个灵植师,他想解决都解决不了,更别说让他上心了。”
沈如晚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一下头。
她转过身,望见站在不远处的曲不询,眼睑微垂,“我还有事。”
药人立刻识趣地走开了,走前还不忘笑着和曲不询打招呼,“曲道友,我先走了,你们聊。”
曲不询含笑颔首。
回过头时,沈如晚已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知他是来找她,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
若非亲身体会,他真心想不到在邵元康口中八面玲珑的沈师妹居然会是这样的脾气。
他说不上来,每次试图描摹,都觉得她像是站在茫茫的迷雾里,触之不及,永远也无法隔开那雾气见到真实的她。
“沈道友,请留步。”他朗声叫她,“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沈如晚脚步顿住。
她没转身,只是微微偏过头,沉默了一会儿,“怎么不直说?还要我请你说?”
曲不询真想把邵元康拎过来好好看看——这就是他说的八面玲珑、善解人意?
“我有个朋友是炼丹师,”既然她不耐烦,他也不讨嫌,三两步追上,站在她身侧,随口说,“除了上次给你的固元丹之外,你有什么需要的丹药乃至于草药,都可以提出来。”
沈如晚偏过头看他,“你的这个朋友。。。。。。不会是邵元康吧?“
曲不询好笑,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却在心思各异时想起同一个人,“巧了,就是他。”
“说起来,”他恍然如初悟,“我该叫你一声沈币妹。”
沈如晚倏尔沉默了。
“我知道了。”她扭过头,“没事我就走了。”
曲不询简直搞不懂她。
若非他确定他们先前从未见过,他甚至要怀疑自己曾得罪过她,这才会叫她横眉冷对、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我们以前打过交道吗?”他问。
沈如晚顿了一下。
“没有。”她答得很快,一眼也不看他,抬起手,神色漠然地抚着鬓边的碎发。
曲不询点点头,他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沈如晚明显不想和他多说。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忽而眼神一凝。
沈如晚抚着鬓边碎发的手腕上,袖口微微向下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手腕,很是漂亮动人,可就在袖口遮蔽不到的地方,露出一小段深红的瘀痕。
“那是怎么搞的?”他问。
沈如晚回头看他,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她倏忽收回了手,神色冰冷,“我要走了。”
曲不询下意识地伸手,横在她身前,“你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