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
她朝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偏过头,说不出的尴尬,只觉先前实在太过自作多情,哪怕长孙师兄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她自己想着也觉得丢死人。
长孙寒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她。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又不爱搭理他了?
“真不必把所谓亲疏放在心上,”他看着她,想叫她别担心这个,可空泛的言语又好似没一点说服力,顿了一下,拖长话音,用懒洋洋的腔调,漫不经心般说,“也不是每一个剑阁弟子都和我熟识,指不定换了旁人过来,还要担心你我最亲。”
沈如晚始料未及,蓦然转过头来,差点结巴,“我,我怎么会和你最亲?”
长孙寒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并没细想,可见她瞪大眼睛,眸光如清浅冰泉,慌慌忙忙难得局促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想逗她,唇角一勾,语调悠悠的,“那别人可摸不透,在传闻里,我还在苦苦求爱,为了叫沈师妹多看我一眼,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他说完,还没等到沈如晚的反应,自己先怔了怔,与她愕然目光轻轻地一触,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好似有把火从耳后烧着了,耳尖通红。
沈如晚脸都红透了,颊边热得像要烧起来,轻轻咬着唇,又赧又恼,还说不清楚——一会儿说他们只是普通同门,一会儿又说得暧昧,长孙寒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长孙寒微妙地凝在那里,“我。。。。…"
“你又要说‘失礼了,实在孟浪,让师妹见笑了′?”沈如晚打断他。
长孙寒一噎。
还真被她说中了。
沈如晚脸颊还红着,语气却凉凉的,鲜见的强硬,意味不明地也他一眼,“长孙师况,你还是不要说了。”
她说完,没好气地转身,径直向前走了。
长孙寒下意识迈步,快步追上她,五指一拢,紧紧攥在她手腕上,匆促地开口,“沈师妹,你等等,我想说的不是那些——“
沈如晚驻足,偏过头来看他,耳尖还带点微红,半信半疑,“。。。。…。。是么?“
长孙寒还没想明白,可他知道他要是这么说,沈妹只怕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是。”他神色如常,好似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还没开口,你就要走,总要给我一个辩白的机会。”
沈如晚抿唇,垂下眼睑,语气硬梆梆的,“那你说吧。”
长孙寒默然一瞬。
他目光凝在她细腻颊边,从匀停肌骨到跌丽眉眼,样样都好,可唯独一点不够好,她总不愿多看他一眼,好似这世上人人她都能容得下,只单单懒得搭理他。
“我只是好奇,”他说,好似真心求教,“究竟怎么样,沈师妹才愿意多看我几眼?”
沈如晚倏尔抬眸,对上他直直的眼神,在已惊觉前便微微红了脸,“什,什么?我…。…"
她哪是不愿意看?她只是心里有鬼,不敢多看,生怕多看了两眼,便从心底到眼底,什么都和盘托出了。
可长孙寒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心里说不出的害怕,可又克制不住地期盼,目光和他相对,像是两道水波融成一道,涟漪波澜数不尽地涌动,分也分不开,好似连一个字、一声音也不敢有,生怕扰乱这春水清池。
“长孙师兄!”远处忽而传来呼声。
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沈如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转过头,朝远处望去。
几个剑阁弟子并肩站在远山石阶上,憋着笑看他们,还齐齐强装若无其事的模样,脸色摆得比谁都凛然严肃,可嘴角一抽一抽的,藏也藏不住。
“长孙师兄,你带师妹来看斗剑啊?以前从没见你带别人过来啊?“
沈如晚一个也不认识,板着脸,只是一个劲瞪长孙寒。
长孙寒的手还攥在她手腕上。
他五指用力收拢了一瞬,凝神盯着她微红的耳尖,顿了顿,五指一张,松开手。
“以往倒不见你们这么殷勤。”他眼神难辨,神色淡淡的,朝远处那几个剑阁弟子望去,意味莫名,“个个都胜券在握了?“
原本那几个剑阁弟子只是促狭作怪,毕竟长孙师兄向来自持,从未见过他和哪个师姐师妹亲近,今日却乍见长孙寒拉着个陌生的漂亮师妹,都是年轻弟子,谁不是年少轻狂,忍不住就想搞个怪,捉弄大师兄一回,若是能看见长孙师兄局促脸红,那就更有意思了。
可偏偏长孙寒神色半点不变,根本不给人乐子瞧,反倒是这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叫几个剑阁弟子一齐想起上次斗剑时被那剑锋寒芒压得气也喘不过来的滋味,齐齐一个激灵,讪讪然,一排鹤鹑般站在那。
“沈师妹,”长孙寒一声轻笑,偏过头,声音低低的,“那几个都是我和你说过的,在剑道上的天赋水准嘛,也算是有的,若不出意外,这里面总能有一两个闯进前十。”
沈如晚抬眸看他。
长孙寒定定望着她,“可你想不想试试,待会斗剑时,把他们挨个摁在地上揍?“
沈如晚呼吸微顿,不知怎么的竟也学他一般压低了嗓音,轻轻说,“我可以吗?”
长孙寒轻描淡写般一笑。
“只要你真的相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平淡地说,“我拜入剑阁的第一天,第一次正式拿起剑,输给教引师兄半招,此后无论对手强弱,再没输过。”
沈如晚盯着他,“你是要我信你眼光?“
“信你手里的剑。”长孙寒声音低沉,字字重若千钧,“剑修的剑能斩天地鬼神,无论对面究竟站着谁,你都要相信,你手里的剑能陪你在最后一口气湮灭前取走对手的命。”
“不到终局,绝不松手,剑道就是一往无前、死中求活。”他慢慢地说,声音分明沉冷凝然,却说不出的宽缓温存。
“沈师妹,只要你悟透这件事,你就一定会喜欢剑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