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声落入卫瓷耳中,他恍若未闻,麻木地丶迟缓地跟随着裁断官,仿佛一具老旧得临近报废的机械。
他安静地被带入一间阴暗脏乱的囚室,随着「嘭」一声铁门关闭,周遭归於一片寂静。
这里与先前待过的静思室布局相同,只是更狭小逼仄,墙壁透着一种发霉的味道,卫瓷缓慢地在角落盘腿坐下,呆滞地看着布满灰尘的地面。
从在至高法庭接受合围审判,到被塞入运送死囚的飞行艇,卫瓷一直处於一种茫然的状态,眼前的世界就好像一出荒诞癫狂的机械舞剧,演出进行中不断地有齿轮丶螺丝与轴承掉落,昭示着崩坏。
露西拉·佩洛涅特用冰冷的语气宣读了他莫须有的罪行,接着十二位审判官与十二位裁断官齐齐点头,在卫瓷发言为自己辩护的三分钟里,那二十四双眼睛盯视着他,就仿佛在看什麽低维生物的徒劳挣扎一样。
在那样的目光中,卫瓷的声音渐渐地低弱下去,後面发生的一切都混乱而无序,卫瓷感觉头脑胀痛,连带着後颈的腺体位置也在发烫,他接受了露西拉殿下的指控,被迫认了罪。
现在他以一个死刑犯的身份,手腕上坠着沉重的金属镣环,被关押在贝尔芬格堡的死囚室中。
到底是如何……走到这种地步的?卫瓷心内茫然,他在「暴风雪」号的主控室中,确实没有做任何事,一个为帝国征战银河无数次丶视帝国荣耀重於一切的军人,怎麽可能做出背叛帝国的行径,而且……他怎麽可能伤害艾妲。
执政官大人会相信他吗?近日来,执政官大人因抱恙,没有步出过玫瑰堡宫一次,是默许了他的罪名,还是……?
卫瓷无力地垂下头,在他怔忪的时候,几个死囚无声地围拢过来,他们蹲在囚室前,透过凿开的小窗,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男人。
「……」
没有人说话,领头的那个咧嘴笑了笑,卫瓷冷肃着一张脸与他对视,下颌绷得很紧。
囚室的地板缝总是粘着一层洗刷不去的深褐色,那是血不断从缝隙流下,经年累月留下的污痕,不管何处的监狱,永远充斥着暴力与流血,卫瓷第一次做犯人,但他明白这一点。
四个Alpha与一个Omega对峙着,沉重的铁门隔开了他们,但Alpha们心里清楚,他总有必须出来的一刻,故而他们好整以暇地蹲守在门前,打量着角落里憔悴而狼狈的前帝国元帅。
男人还是没有Omega的样子,肩膀与手臂都能看出隐隐的肌肉线条,想必摸着很结实,未能窥见的小腹应该也覆着肌肉,拳头陷进去该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吧。
领头的Alpha眯了眯眼,他没有什麽不打Omega的规矩,有Omega犯人为讨好他跪在他腿间卖力,还是被他用劲扇了十几个巴掌。
他实在是太爱那种全身血液沸腾的亢奋感了,里面这个新犯人看上去很经打,又是那种不会轻易讨饶的,他兴奋地喘着粗气,摩拳擦掌,直直盯住卫瓷。
在他们打量卫瓷的时候,卫瓷也在审视这四个Alpha。
这四个人块头很大,肌肉虬结,俱是一脸凶相,但姿态很松散,只是逞凶斗殴之人,自然不能与军人相比。卫瓷暗暗攥紧了拳,但他现在是Omega了,天生力量有所不足,到底还是勉强。
他冷冷地扫视一圈,站起身来。
报时的铃声在贝尔芬格堡内响起,是去礼堂集合祝祷的时间了,所有的囚室铁门受到指令,如水般向两边流去。Alpha们目露凶光,嘴角挂着狰狞的笑意,朝着卫瓷扑来——
「嘭——!」
卫瓷闷哼一声,被一人搡到墙上,後脑勺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咬紧牙,反握住那人肩膀猛地一按,同时转身换位,踢中那人膝窝,Alpha重心不稳往前跪倒,又被一脚踹在後腰。
「你个贱人!」
另外三人眼中喷火,从左右撞了过来,卫瓷抵住其中一个Alpha的手臂,连连後退几步,他的鼻梁上挂着薄薄的汗,那块能赋予他无穷力量与灵敏反应的腺体已经不在他体内了,卫瓷低喘着,没躲过冲他小腹招呼的一记重拳,不由得痛得蹙起眉。
空手搏斗还是……Alpha的信息素同样扰人,卫瓷紧皱着眉,忍耐着身体各处的疼痛,或许捱过去也是一种方法,只是Omega竟如此脆弱,这些皮肉伤,竟能带来这麽大的痛苦。
「呃!」
又被揪着头发往墙上撞去,卫瓷感觉有什麽湿热的东西顺着眼角蜿蜒流下,原是额角碰出了血,他有些恍惚地伸手抹了一把,鼻端却传来浅淡而幽微的花香。
那股花香奇异地压过了贝尔芬格堡内部长年弥漫的混合味道,让卫瓷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怔在原地,停住了动作,而那四个施暴的Alpha也停下了,他们感受到了来自更高等级Alpha的信息素,那股威压令人恐惧。
鞋跟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音响起在远处,接着一步步走近,在他们能瞥见一片华贵的裙角的时候,四发针弹无声射来,准确命中了他们的喉咙,那四个高大壮实的Alpha向後栽倒,身体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