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母见众人站在雨中,连忙招呼:“雨这么大,都快进屋,别淋着了!”
说着她牵过段韶的手,又朝高欢递来一方干爽的帕子,“厢房早备好了火盆,进屋说。”
众人簇拥着进屋,闲话家常。
不一会儿,娄昭便将话题引到了韩家之事上。
“姊夫,我在平城便听说韩家之事,此番带来的精骑,各个都是能在马背上开三石弓的好手,今夜月黑雨密,正是突袭的良机!”
闻言,高欢屏退左右,看向段韶:“段韶贤侄,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韩家?”
他想看看这少年究竟是徒有虚名,还是真有真才实学。
段韶沉思片刻:“韩家势大,强攻必损。可假意送去牛羊请和,邀他们前来谈判,放松其警惕。同时,暗中集结兵力,待他们毫无防备之时,突然发动偷袭,必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高欢暗暗点头。
这计策虽不奇诡,却深谙用兵之道,出自十二岁孩童之口,着实令人惊叹。
高欢当即挑选了三名形貌憨厚的老仆,驾着十余辆满载牛羊的木车缓缓驶向韩府。
……
“咚!”“咚!”“咚!”
昆都仑河畔,一阵密集的聚将鼓声响起。
原本沉寂的军营迅速喧闹起来,营帐中躲雨的士卒一跃而起,迅速穿戴整齐后跑出军帐,开始整齐列队。
三通鼓罢,五百部曲均已到齐。
打仗前最先要做的,自然是发表宣言,鼓舞人心。
高欢身着玄色软甲,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振臂高呼:
“诸位!韩家仗势欺人,霸占牧场,欺压百姓,今日,他们占的是牧场,明日,就可能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妻女!此仇不报,我等颜面何存!今夜,便是讨回公道之时!”
“我贺六浑在此立誓,不荡平韩家,誓不罢休!若有退缩者,军法处置!若有功者,必有重赏!”
高欢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天际:“弟兄们,随我一起,讨回公道!”
“杀!杀!杀!”
部曲们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冲破雨幕,震彻云霄。
“报!”
恰在此时,一名浑身湿透的斥候匆匆赶到:“韩府已应允明日辰时谈判,牛羊尽数收入西仓!此时韩家主正在大宴宾客,防备松懈!”
娄昭兴奋道:“姊夫,此乃天赐良机,我愿率一百骑兵为先锋。”
“不可。”段韶却是摇了摇头:
“韩家此时大宴宾客,其中定有蹊跷。依我之见,可兵分三路,一路由娄将军率精骑佯攻正门,一路由我绕后,截断韩家退路”
“姨夫则亲率主力,从侧门突袭!如此,即便韩家设有埋伏,我们分兵三路也可相互策应,减少损失。只要能打乱韩家部署,便有取胜之机。”
高欢赞许地点了点头,段韶年纪虽幼,但这份心性足以令许多沙场宿将汗颜。
“就依贤侄所言!娄昭,你率精骑擂鼓而进,不必恋战,只需将韩家主力引至正门!”
“得令!”
娄昭翻身上马,百名骑兵随即如黑色闪电般没入雨幕。
夜色渐深,雨势愈发滂沱。
临走时,段韶伸手抚过枣红马油亮的鬃毛,随后少年将缰绳郑重地塞进高欢手中。
十二岁的脸庞上少见地布满严肃:“姨夫,这马唤作‘踏雪’,是父亲当年西征柔然时缴获的汗血宝马。它通人性,能避箭矢,曾驮着父亲在万军之中七进七出。”
“贤侄,此马对你意义非凡……”
高欢话未说完,便被段韶坚定的目光打断。
“姨夫要统领中军直面韩家精锐,踏雪比我更能护您周全。”
他攥紧腰间短刀,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倔强,“段韶虽年幼,步战亦不输于人!”
高欢不再推辞,飞身上马。
他回望段韶,却见少年已带领一百部曲隐入雨帘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