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桌上的米粥尚温。
娄夫人临走时,将半块方正令牌交给了高欢。
正是掌控娄府部曲的信物!
与其说是信任高欢,不如说是没得选。
娄昭君之父娄内干远在洛阳为官,其弟娄昭随段荣在平城学兵法,满门男丁皆在千里之外。
除了倚仗他,别无选择。
秉持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原则。
送别娄母,高欢就抬脚往娄府部曲所在的营房行去。
娄府部曲多是娄家从敕勒川带来的鲜卑旧部,汉人极少,即便有,也早已被鲜卑化了。
高欢庆幸,还好原主会说鲜卑语。
……
高欢行至部曲营房时,几个袒胸露腹的鲜卑汉子正围坐帐角掷樗蒲。
“阿干(鲜卑语:兄长)玩两把?”
其中一人朝他喊话。
“可别,阿干若输得只剩裤头,怕是要钻娄娘子被窝讨铜板。”旁侧,满脸刀疤的汉子大声说着,手在胯间比了个猥亵手势。
周围部曲发出哄笑。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似是被戳中了笑穴,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差点摔了个跟头…
自北魏迁都洛阳,大力推行汉化以来,鲜卑与汉族间隙日深。
此时北魏大环境中,充满了六镇旧部崇尚旧俗,反对汉化的声音。
高欢作为入赘鲜卑豪族的汉人女婿,这些部曲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更不会把他当主子。
对此,高欢心中并无多少波动。
两世为人,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
他缓步行至那刀疤汉子跟前,解下腰间的五铢钱串:
“玩三把,输光为止。”
众人见这平日里瞧不上的汉人赘婿不仅没发火,还主动入局,顿时来了兴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
“输光了可别学娘儿们哭鼻子!”
刀疤汉子狞笑一声,往掌心啐了口唾沫。
随即双手握住陶碗,狠狠摇晃起来。
……
樗蒲作为南北朝时期风靡贵族与市井的博戏,不论是原主高欢,还是现如今的高欢,均有所涉猎。
樗蒲以五颗特制木骰为核心道具(称“五木”)。
每颗木骰两面分涂黑白,其中两枚黑面刻有牛犊图案,其余三枚黑面仅涂黑而无刻字。
白面同理,两枚白面刻野鸡图案,余下三枚仅涂白无刻字。
玩法以投掷出的组合定胜负,“卢、雉、犊、白”为四大彩,其余为杂采。
其中“卢”(五枚黑面全部朝上)为尊,“雉”(需三枚黑面+两枚刻「雉」的白面)次之。
……
“白!哈哈!”
高欢思索间,便听那刀疤汉子扯着嗓门大吼了一句,他脸上布满了得意之色。
“白”为四大采之一(五枚白面全部朝上)。
若高欢想赢,高欢除非摇出卢、雉、犊等彩头来!否则必输无疑!
这些彩头玩几百把也未必能见着一把!
此刻,众人皆迫不及待等着看高欢笑话。
“好彩头,该我了。”
高欢嘴角微扬,他不紧不慢地拿起陶碗,轻轻掂量了一下,随后手腕瞬间发力!
摇罢,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眼睛死死盯着陶碗。
一息!
两息!
第三息时,高欢揭开陶碗。
“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观的部曲齐刷刷后退半步,像见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