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慢些!”
宋千帆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殷祝头也不回,脊背挺直坐在马上,看似稳如老狗,潇洒不羁,实则小腿肚子早就已经开始迎风发抖了。
刚才光顾着耍帅了,都忘了自己压根儿不会骑马啊啊啊啊——
殷祝在心里疯狂尖叫,但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身为皇帝当然不能丢了面子,只能咬紧牙关,死死地攥紧缰绳,脑海里拼命回想着从前他干爹教他一些骑马知识,还有究竟怎么让马乖乖停下来……QAQ死脑快想啊!
眼看着距离对面的大部队越来越近,殷祝人麻了。
很好,一个也想不起来。
“不愧是陛下,”宗策身边的副官赞叹道,“这策马狂奔的英姿,太祖当年也不过如此了吧。”
已经从殷祝僵硬动作中察觉到不对的宗策:“…………”
他默不吭声地一夹马肚子,策马来到殷祝身边,刚要伸手去拽住缰绳,或许是因为受到惊吓,伴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殷祝座下的马儿高高抬起前蹄。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殷祝的心跳陡然狂飙,瞬间在马背上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被掀翻在地。
心知坠马之势不可避免,一声惊叫被他强咽回肚子里,殷祝双眼闭紧,身体蜷缩起来,准备迎接地面的冲击。
“陛下小心!”有人失声呼喊。
千钧一发之际,宗策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上跃起,一手稳稳圈住殷祝的腰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惊马的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脚踩马鞍,一前一后,硬生生在疾驰的马背上稳住了身子。
他低喝一声:“下去!”脚下猛一用力,压住了马脖子,同时反手勒紧缰绳,迫使受惊的马匹冷静下来,前蹄落回地上,速度也渐渐放缓。
“好!”
副官激动的脸红脖子粗,带着一帮兄弟们拼命鼓掌喝彩。
殷祝靠在宗策的肩膀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冷汗湿透掌心,尚带着些许颤意的五指握住他干爹干燥粗大的骨节,想要借此汲取一丝安全感。
但片刻后,他又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想要看看他干爹。
他干爹的心脏,跳得好快啊。
是因为被他吓到了吗?
可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越来越快了?
但还不等殷祝搞清楚原因,身后滚烫的温度便离他远去了。
宗策从马背上翻身跳下,为了避免方才的事故再度发生,缰绳一直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这个方才还在众人面前大显神通的高大男人,神色平静?朝殷祝伸出双手,漆黑的眼眸在阳光下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低声道:“陛下,没事了。”
“请下马吧。”
“——太不像话了!”
新都皇宫之中,柔姬十指绞紧帕子,朝着自己的哥哥埋怨:“这宗策简直是要无法无天!救驾就救驾,还非要当众给陛下没脸,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一手遮天的权臣吗?”
她愤懑道:“区区一个御前侍卫,能有今日,还不是因为走了狗屎运,讨得陛下欢心,才……”
“嘘!”魏邱赶紧制止住她的话,“妹妹啊,这话在宫里可说不得!”
柔姬看着亲哥惶恐的模样,忽然从一双美目中滚落下泪来:“哥,你看看小妹,入宫都这么久了,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好不容易英儿养在膝下,又被带到了别处。”
“如今他成了太子,小妹却连自己的孩子都难见上一面……陛下从前,可不像这样,丝毫不念旧情的啊!”
“都怪那宗策,”她恨声道,攥着帕子的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出现,说不定,如今我已是皇后了!”
魏邱挠了挠头,觉得有点儿难搞。
但看在自己妹妹的份上,他还是劝说道:“小妹啊,哥知道太子的事让你心里难受,可那宗策再怎么说,不也是个大男人吗?你才是陛下后宫的嫔妃,陛下再宠他,他又不可能给陛下生个大胖小子,英儿已经当上太子了,将来还会成为皇帝,再耐心等上个几年,你不依然还是太后吗?”
“耐心等几年?”柔姬的声音尖利起来,“我已经等了三年多了!再等下去,就要变成人老珠黄的老太婆了!”
魏邱宽慰道:“不会的小妹,你才三十出头,还这么年轻貌美呢。”
“年轻貌美,”柔姬垂泪道,“又有何用处呢?陛下从不来这后宫之中,我和一群姐妹,只能每天守着麻将牌桌和一堆猫猫狗狗空耗日子,这种乏味无趣的人生,纵使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活头呢?”
她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利!
不是清闲悠哉地在后宫消磨日子,也不是寻常妇人家要的那些平淡生活。
“哥,”柔姬拭去眼角的泪水,泪眼朦胧地看着魏邱,凑近了些,轻声问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吗?既然身为侍卫的宗策可以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你为何不行?”
“你难道,就不想要那个位置吗?”
“帮小妹一把吧,”她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诱哄的意味,“等宗策倒台,英儿上位,你我兄妹二人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
饶是身为亲哥的魏邱,在听到妹妹这番话时,呼吸也不由得一窒。
但当柔姬看过来时,他还是赶紧挤出一抹笑容来,从果盘里拿起了一串葡萄,讨好道:“小妹,哥给你剥个葡萄,别哭了啊。”
“哥!”
见柔姬不依不饶,魏邱只好先放下手里的葡萄,叹气道:“我跟你说实话吧,小妹,先前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向唐阁老投诚了,那老头子也是够贪心的,咱家的家底都被搬空一半,他才答应了到时候让我去当这个出头鸟。”
“可是什么时候弹劾宗策,这就不是我说了算了,人证物证都在他手里,唐阁老不点头,谁敢跟陛下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