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镜每一声呻吟喊叫都扯着他的心,他恨不能自己替她来承受这般痛苦,甚至有数度,他十分懊恼自己为何让她怀上了孩子,若非如此,她何须受这折磨?
而他又不能像祁元景一样,名正言顺地守在她的殿外,等着她的孩子出生,他甚至不知她声音渐弱是何原因,也无法找任何人问,只能这般在围墙上焦急地干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天边都泛起了蒙白,才终于听得稳婆们七嘴八舌兴高采烈的欢呼:“生下来了!娘娘,生下来了!”
那一刹,祁元啸激动得连泪都要流下来,他恨不得立刻便跳下去,不顾一切地飞奔进殿内,去看看秦月镜是否还好,可是他却只能继续在这等下去。
而在殿外,方齐也马上便擦着汗奔出来向祁元景报喜:“臣恭贺陛下!皇后娘娘为陛下诞下了皇子!”
祁元景激动非常,立刻站起身,不顾方齐和稳婆们说内室血腥气重的劝阻,急匆匆地冲进了内室。
秦月镜几乎已在昏迷的边缘,她脸色极度苍白,大量的汗水将头下的软枕都浸出了湿印。
祁元景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坐到床边,只觉她连手都特别冰凉,不悦斥道:“皇后的手这般冰凉,你们可作甚么准备了?!”
知礼和明书跪在地上,两人脸上都是泪,边擦泪边回道:“陛、陛下息怒,奴婢们早已在厨房炖好人参鸡汤了,只、只等…”
“还等甚么?”祁元景又斥道,“还不快些端上来,给你们娘娘补些气血、暖暖身子!”
两个小姑娘立即便从地上爬起来飞奔出去了,祁元景回身替秦月镜细细拨了拨头,温声道:“月镜…你辛苦了,脸色这般苍白,定是受了不少的罪。”
秦月镜努力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陛下…臣妾…想看看孩子…”
稳婆马上便抱着孩子过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小皇子白白胖胖,又可爱又健康!”
秦月镜刚准备伸手接过孩子,便听方齐跪在远处清声道:“贺喜娘娘,虽是早产,便所幸娘娘在孕期中营养富足、身体康健,保养得当,臣已为小皇子检查过,小皇子并无大碍,只需细心照料便可。”
秦月镜的手并未停滞,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抬眼看了祁元景一眼。祁元景会意,立即宣道:“御医方齐照料皇后有功,赏!”
秦月镜轻轻拉下襁褓,看着她刚生下的孩子。
小婴儿方才已哇哇哭叫过一通,现下安静了,眼还未睁开。
她仔细端详几眼,虚弱地笑起来:“小孩子方生下时,怎这般丑?皱巴巴的。”
婆子在一旁笑道:“不丑不丑,这小皇子呀,眉眼和皇后娘娘那真是一模一样,小孩子见风长,只需两三天,娘娘便可见到小皇子的好看了。”
祁元景也探着头,喜上眉梢地看着孩子:“说得不错,眉眼确有几分月镜的模样。”
内室中气氛和乐融融,知礼也端了鸡汤上来,被祁元景接过:“朕来。”
他端着碗,汤匙舀起汤,轻轻吹了吹,喂到秦月镜唇边。
秦月镜喝了几口,人恢复了些精气神了,才开口道:“陛下,按孩子按字应排甚么辈了?”
祁元景又再喂了她一匙,道:“该是仲辈。”
“臣妾…不知陛下可否让臣妾…为孩子取名?”
“你是皇后,为何不可?月镜是已为孩子想好名了?”
秦月镜点点头:“臣妾…想为他取名仲禧…臣妾希望他这一生,都能过得幸福,一世吉祥…”
“祁仲禧…”祁元景将这名字反复在口中念嚼几遍,不住颔赞成:“好,好名字!朕的皇长子,便是祁仲禧!”
喂完了那碗鸡汤,又为小皇子安排好了奶娘之后,祁元景便让众人都退去了,也是为了让秦月镜能好好歇息。
待中安宫重归宁静,天色都已大亮了。知礼侍候着秦月镜躺下,她却拉着知礼的手问道:“他…他来了么?”
知礼拼命地点头:“奴婢第一时间便派人去通知了,但昨夜人多,王爷定是不便现身,现在…”
话音未落,只听窗页吱呀轻响,祁元啸的声音出现在窗口:“月镜!”
知礼退到一旁,祁元啸掩上窗,三两步急急迈到床边,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她整个人都像抽了魂似的,看着虚弱得很,脸色也苍白。
祁元啸心疼得眼眶都湿了,不住地吻着她的手背,喃喃地道:“月镜…你受苦了,你受苦了…我…我守了一夜,但我不能进来,我急坏了,又没有任何办法,我…”
瞧他急得语无伦次的样子,秦月镜倒笑了,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道:“傻瓜…堂堂一个王爷,怎还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不信,你瞧瞧你的脸色,这般的不好,手也冰凉,我…”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知礼,道:“知礼姑娘,你告诉我,你们娘娘是不是受了许多苦?”
一听这问话,知礼差点又掉下泪来,道:“娘娘…娘娘生产时,方御医说,娘娘胎位不正,孩子很难生得下来,而且…而且娘娘流了好多血,奴婢都吓坏了…最后,最后还是稳婆将…将…将手伸…伸进去,将胎位…拨正了,才……”
祁元啸一个出生入死的堂堂七尺男儿,听了知礼这句话,眼泪都止不住地流,他根本不敢细想,方才过去那几个时辰内,秦月镜都受了怎样难以想象的苦和痛,而他作为孩子的父亲,却不能陪在她身旁。
他将脸埋在秦月镜的肩上,不住地重复着:“你受苦了,你受苦了…都怪我…”
秦月镜笑着,轻轻抚着他的头,柔声哄道:“怪你甚么?真傻…我好好的,真没事…只要好好养着,很快便恢复了…”
过了好一会,祁元啸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轻吻着秦月镜的额和眉眼。
秦月镜往他身边偎了偎,又道:“孩子的名字,就按我们之前说的,取了禧字…现在正由奶娘照料着,待晚上便送回来,到了夜里…你再来一次罢,到时便可见着禧儿了…”
“你才要紧。”祁元啸应道,“你应也知道,我在意你,自是更甚过孩儿。”
秦月镜笑了:“你这当爹的,心里怎一点也不着意孩子?”
祁元啸面有不悦,哼了一声:“他出生时这般折腾他的娘亲,我可还想教训他呢。”
“胡说八道。”秦月镜嗔了一声,逐渐困倦地闭上了眼,声音也低了下去。“元啸,我有些累了…你便待在这,待我睡了再回去,好么?”
“好,我便在此陪你。”祁元啸轻握着她的手,坐得近了些,让她挨在自己身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