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贴贴被难住了,他转着眼珠思考良久,犹豫道:“……或许是宇宙里的暗物质?我也不太清楚。”
他见宋以桥面露不解,便说明:“其实绝大部分前沿数学都是没有被应用的。”
“纯理论?”宋以桥问。
沈贴贴“嗯”,他朝下努努嘴,说:“喏,我看了一个月才完全看懂的那篇,其实是1984年的论文了。”
宋以桥略微讶然:“听上去很难。”
“与其说是难,还不如说是……”沈贴贴进了房间,声音越来越轻,句子末尾的话宛若叹息,“没有尽头。”
宋以桥立在原地,气息沉滞,眼神复杂。
沈贴贴原本已经讲完了,可他走出来,看到宋以桥在门口等他,就忍不住又说:“我们为了得出假设而去看文章,又为了看懂文章去看好几本书,跟套娃一样。”
“根本没完没了嘛。”他语调柔软,像是告状,“可就算是这样,通常也得不出什么结果。”
宋以桥垂落身侧的手指痉挛般蜷缩了一下。
沈贴贴瞥见玻璃柜里自己的倒影,难以置信地惊呼:“宋以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头发乱成这样。”
宋以桥倏然松劲,无奈地弯起嘴角,说“是我的错”。
沈贴贴看到宋以桥走过来,捂住刘海的手就自觉垂落下来,一副很习惯被别人照顾的样子。
宋以桥指尖擦过沈贴贴光洁的额头,低声问:“不会很痛苦吗?”
“啊?”沈贴贴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呃,还好吧,我读博的时候感觉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啊。知识庞大到令人难以想象,被淹没也很正常吧。”
知识每一次渺小的进步都如同一片雪花。它们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盖住一道又一道驶过的车辙。
数学是一片永远在等待破晓的白色荒原。
“不过也会有很开心的时候。”沈贴贴忽然道,眼睛扑闪。
“嗯?”宋以桥低沉回应,慢慢地用手指梳理沈贴贴的头发,专注地看着他。
“看到别人引用我参与研究的论文,就特别……”
沈贴贴戛然而止,眼里掠过一道异彩。
他心里隐藏的症结被解开,体内噗噗开出几朵小花,连带着昨晚躲进玩具熊里的、觉得自己很没用的沈贴贴一同欢乐起来。
他或许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但他可以支持别人的梦想。
晚上七点整,客厅里的复古挂钟铛铛响了两声。
宋以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沈贴贴却仍然笑得像个美梦,问:“宋以桥,你饿不饿啊?”
宋以桥说:“我来做?还是想吃外卖?”
宋以桥是他们之间比较会做饭的那个。
沈贴贴脱掉外套,兴致勃勃地说:“我来做吧!”
他跑进厨房,脑袋钻进冰箱,大声问:“宋以桥,吃牛排吗?”
“好。”宋以桥说。
宋以桥如同绕着太阳转的行星,沿着轨道走到沈贴贴身后。沈贴贴回身,平底锅打到宋以桥胸口。
宋以桥正欲开口表示自己可以搭把手,就被沈贴贴撵了出去。
“你好占地方,出去等吧。”沈贴贴说。
有很多事情等着宋以桥处理,但他都没管,转头四顾,拿了个喷瓶坐在吧台边浇花。
“沈老师,如果不想让自己被庞然大物吞没,”宋以桥按了一下喷瓶,“该怎么办?”
牛排被煎得“滋滋”响,调味料的香气飘满屋子。
“我不知道。”沈贴贴想了一会儿,又说,“不过,就算别人看不见我,我自己还是能看到自己的呀。”
沈贴贴说这话的样子是有些寂寞的。
宋以桥又喷了几下。
沈贴贴听着感觉不对,一抬眼,喷瓶都快被宋以桥按空了。
“宋以桥,”他眼里充满了不赞同,“花要被你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