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百年教养之恩岂能不顾,柳不眠正直道:“拿贼拿赃,目前尚还欠缺证据,我不能偏听偏信你的一面之词。”
穆淮清嗤之以鼻,“你跟她蛇鼠一窝,你们师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当然向着她。”
柳不眠懒得争辩,只道:“鸟大高飞有影,树大枝多招风,没有真?凭实据,要什么腌臜臭虫都爬上来咬一口我都深信不疑,未免太荒唐。”
“你说谁是臭虫!”穆淮清拍桌。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时羽双手下压,“菖华元君声名在外,是当今修界响当当的大人物?,你说她偷了?你家祖宗的……额,胯胯骨和?大腿骨,世人也不能任凭你胡讲乱讲,对吧?没有证据,无论你上哪儿找谁说理,也都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咱们首先得弄清楚,她偷那玩意究竟干什么?对吧。”时羽话说得漂亮,实则句句都在引导。
穆淮清抓抓脑门,“是啊,几根骨棒棒她拿去做什么用呢?”
“这?场历练,跟菖华本来是毫无关系,若非大师姐断手,她也不会突然从奉天宗来到春归城。”
时羽侧身望向柳不眠,“她对你很上心?,时刻留意着你的命灯,稍有闪失便如临大敌,千里万里也要赶到你身边,确定你的安危。”
自?把小?师妹弄丢一次,找回后柳不眠几乎是亦步亦趋,二人形影不离,时羽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瞒过她的耳朵,索性?直言。她敛眉凝思,听得认真?,也答应不向翠花告密。
“那就是旺财断手在先,扶桑林仙骨被盗在后……”穆淮清接道。
时羽略略点头,“之后,你出水寻我,却意外在林中与她相遇,你说,天上有雷在追着她劈?”
“不错,我家祠堂失窃那日,也是莫名其妙一场旱地雷。”
目光放远,穆淮清徐徐讲述道:“那日,是我爹的寿宴,邀请了?诸多修界大能,以菖华的身份,当然是少不了?。”
“酒宴过半时,我家后院突然降下几道声雷,我与堂兄前往,房前屋后仔细搜查了?一圈,当时并非发现异常。结果,寿宴结束,家里负责打?扫祠堂的弟子就发现先人骨骸被窃。之后过了?好一阵,我爹似乎找到了?些线索,名单上列出几个?嫌疑人,派我和?另几位堂兄外出分?头访寻。”
时羽立即问?:“那是多久的事?”
“大半年了?。”穆淮清答。
时羽了?然,“所以,你很早就开始调查我们,试图接近我们,还勾结了?避雷谷的蓝袍修士一同?诓骗我们。”
“嗐——”穆淮清抓抓后脑勺,“这?不为了?查案……不过话说回来,田翠花那样对你,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对吧?”
那是自?然,时羽此刻急需盟军。
“至于这?位……”
穆淮清朝前一点下巴,“喂,我说旺财,你听也听半天了?,心?里到底咋想得,说说呗。”
事情尚不明朗,澄乾君被捉,腿伤还得指望菖华,时羽不愿让大师姐为难,截断话头:
“先别急着拉我师姐站队,设身处地想,要是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突然跑到你面前,同?你说,你爹爹他其实是个?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真?小?人、伪君子,黄牛黑尾巴,古怪畜生一个?,你作何感想?”
这?一串连珠炮砸得人头晕目眩,穆淮清“啧啧”后仰,“你骂得真?脏。”
时羽掩唇笑,正要说点什么缓和?缓和?,穆淮清话锋一转,“虽只是举例,但你真?说到点子上了?。我爹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名利场上摸爬滚打?,帝王座下舌灿莲花,人品方?面,他同?翠花嘛,半斤八两,谁也不相上下。”
“你真?孝顺。”时羽深深看她一眼,这?厮摊牌了?,是彻底不装了?。瞧她这?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炮仗似噼里啪啦。
只有大师姐……
时羽回身仰脸,她今日换了?一身浅碧的长衫,墨发高竖,身形颀长,在这?酷热的仲夏,像一壶冰冽的竹叶酒。
察觉视线,柳不眠回望,双眸清澈透亮,心?灵一如既往纯白无垢。她弯唇笑,模样很乖,“小?羽毛想不想吃东西?那边有卖吹糖人的。”
傻就傻吧,傻点没什么不好,时羽道:“你推我过去,我们街市上走走。”
她身边的聪明人实在太多,拳头大的心?,密密匝匝布满针尖大的心?眼,她实在是应付得很累。
再说大师姐本就是棵树来的,你能指望一棵树有多聪明?做人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做个?简单的人,纯粹的人。
初心?不改,矢志不渝。
时羽左手探入袖中,小?蛇吐信,舔她手指。大师姐和?小?灰是同?一类人。
穆淮清一路走一路琢磨,“想知?道翠花拿那骨头棒子做什么,也简单。旺财再断只手,看她怎么个?接法,我怀疑,她偷人家骨头棒子是用来炼器的。”
“既然是用来炼器,扶桑族的法宝在我身上怎会毫无反应。”柳不眠举起左手,“难不成,我这?只手真?是凭空长出来的?”
时羽心?道有理,这?么大一只傀儡,得偷多少截骨头棒子才能制成?既然偷都偷了?,为什么不干脆全拿走,还给人留个?手啊脚啊的,总不能是因为良心?吧?
呵,良心?这?种东西,翠花早拿去喂狗了?。
穆淮清泄气,“那究竟怎么着才能抓她的现形?”
“不急。”时羽道:“我猜想,澄乾君身份不凡,既然是被冤枉的,早晚给放出来。翠花一时半刻出不了?城,她的伤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好利索,她回到我们身边,兴许……也需要庇护,日久天长,就不信她不露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