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柳不眠亲吻时羽总也暖不热的?腮,她?好爱、好爱。
百年?岁月,无数经文?法卷,柳不眠滚瓜烂熟,那一摞又?一摞堆积如山的?典籍书册,其中却半句“爱”也不曾提及。
小灰和娇娇的?故事太过沉重,因此?柳不眠更为惶恐,面对命运,纵是修至巅峰,用尽全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前路未卜,柳不眠忧心忡忡。
做人确实是很难的?。
近亥时,雨停,穆淮清毒散醒来,从澄乾君那处得知?事情经过,外头细声叫门。
柳不眠睁眼?,起身放她?进?屋,她?坐在床边,掀开时羽裙摆看一眼?,目光触及那半截光秃的?小腿,长长叹了口气。
“话说你师尊呢。”穆淮清询问道。
柳不眠目光微动,将穆淮清带离房间,来到大堂,寻个临窗的?僻静处要了些?酒菜。
穆淮清毫无保留,详说事情经过,又?疑惑道:“怎么会莫名其妙挨雷劈呢。”
她?摸摸下巴,试探拙劣,“难道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降下惩罚。”
纵然疑心,柳不眠也绝不流露半分,酒菜未动,她?凝视屋檐下颗颗水珠,兀自出神。
穆淮清说得口干舌燥,什么也没套出来,气愤鼓腮,“还说好姐妹,屁的?好姐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终于转过脸,柳不眠淡淡觑她?,“蠢恶之人,以不相识为幸,你我道不同,本就不相为谋。”
“你骂谁蠢!”穆淮清怒而?拍桌。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自然是骂你。”柳不眠一向诚实。
“你——”穆淮清撸袖便要打。
恰在此?时,窗前一个苍老的?身形匆匆走过,柳不眠起身相迎,无名满身风雨狼狈归来。
“如何?”柳不眠问询。
无名眉头深皱,面色肃然。
穆淮清急问道:“难道渡劫失败?”
一路进?得时羽房中,时羽已经醒来,正?望着帐顶发呆,无名前脚刚迈进?门槛,袖中一物直朝她?飞去。
柳不眠正?要出手去截,待看清那物,又?收回。
水宝宝“哇哇”大哭着奔向时羽怀抱,时羽呆愣片刻,仰靠床头,任由它在颈窝里?拱蹭,以掌轻拍。
“不怪你,不怪你。”
时羽安抚道:“也别难过,你那么小小一只,跑出客栈去寻,已经非常令我感动。我受伤不是你的?错,你不能?相救,我也并不责怪,我们都一样?,能?力有限,又?身不由己……”
小东西连发出一串奇怪的?“叽咕”声,时羽揉揉它滚圆的?身体,最?近老下雨,它如此?焦急伤心,竟然还长胖了……
主人伤重,水宝伤心,又?爬到时羽脚边去看,坐在床铺间片刻也不歇地流着眼?泪。
它一只水精灵,体内储水丰富,怎么哄怎么劝都没用,也不能?将它赶走,担心它打湿床榻,柳不眠干脆把它装进?茶壶,搁在时羽枕畔。
那壶底还剩些?茶叶水,它很快染成褐色,低头奇怪地看看手,看看脚,惊恐逃出,钻进?时羽袖中。
不管怎么说,水宝宝总算是不哭了,时羽因它的?归来心情也略有好转。
无名查看过时羽伤势,坐到圆桌边,“四处都寻不见,想来,应是渡劫失败。”
他袖中又?取出一物放置在桌上,众人目光汇聚,拳大的?灰黑蛤壳分作两半,桌面上摇晃,里?头空空的?。
“可这壳子……”穆淮清抓来翻看,“灵气十足,不像是死物。”
“牠早就把蛤壳炼制成法宝,里?面一半存了些?海水,一半是李家集。”无名解惑道。
娇娇离去后,大蛤蜊虽是应允了羡松的?请求,放过李家集众人,仍是把整块地皮连锅端进?蛤壳。
牠初上岸时,是只无忧无虑的?单纯小妖,经历过那样?的?伤痛,堕魔后还能?保持几分理智,仅将集上百姓囚禁于幻境,已经算是仁慈。
妖本来就是很厉害的?,只是那时的?牠太过天真愚笨。
牠那么胆小,人不当?心摔死在牠面前,都吓得牠一天一夜不敢出壳,娇娇怜牠爱牠,不舍让牠背负人命,一生恐惧,为换牠一条生路,终究还是让牠陷入了无尽的?痛苦茫然。
世间事,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三言两语,单纯的?好坏对错就能?说清的?。
事后假设再多的?如果,也只是假设,是天真无知?的?妄想。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小灰当?真……”
时羽眼?眶泛红,唇齿间挣扎许久,还是不愿说出那个“死”字。
无名回以沉默,许久又?道:“湖边,山上,四处都找遍了。”
时羽不信,眼?见为实,她?想亲自走一趟,无名老眼?昏花,万一将牠遗漏?可眼?下她?腿伤未愈。
纱帐垂落,遮挡了时羽泪流的?脸,无名起身告辞,他已经下定决心,待此?间事了,他返回东海将李家集归还,从此?隐居小青山。
人活着,从来就不止为了自己,羡松如此?,娇娇亦如此?,大蛤蜊没能?渡得过千年?之劫,羁绊尽断,他预感自己不日便将寿终。
夜深了,众人各自回房歇息,澄乾君医者?仁心,送了碗药粥过来,时羽服下,柳不眠又?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漱。
这种事往常都是闹闹哄哄来做,柳不眠第一次学着伺候人,难免笨拙,不当?心整盆水泼溅在床。
时羽呆傻,水宝宝从她?袖里?钻出,满脸不可思议望向柳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