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打破宁静,是网约车的司机拨来的,听着耳畔属于当?地人的女?声,温知禾思?绪迁回,揉了揉眉心:“嗯,马上下楼。”
她看向温荷,双眼淡得像圆镜:“回去吧。”
“你自己回去吧。”
——你自己回去吧。
是温荷曾在电话机里对她说过的话。
她走过熟悉的街道小路,来到?老式楼房,因为找不到?钥匙打不开门,就坐在楼梯口做作业。
绕到?楼房隐蔽的铁栅栏旁,温知禾看见温荷从一辆轿车下来,她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和当?时还是陌生男人的宋清风相拥,互诉衷肠。
那时她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值得高?兴的秘密。
后来她才知道,温荷要去一个?新家。
不属于她的家。
温知禾收拾好情绪,将温荷送到?楼下。一路上,温荷都很平静,直到?看见那辆车,她忽然不顾旁人的目光,没那么体?面地拽着她的衣袖,像豁出去般,哭诉着辛酸不易。
酒店礼宾、助理、过往的路人一一看过来,这里距离片场不远,还有?刚吃完午饭的工作人员往她这眺,温知禾揽着温荷的臂弯,难以撒手?,颇有?种被架起来的感觉。
青天白日,她难捱这么多人的目光,手?在抖着,并没有?发现口袋里颤动的手?机。
-
贺徵朝第三次关?静音拨去电话,仍然不被接听。
对酒桌上的审视寒暄,觥筹交错,贺徵朝不以为意,兴致缺缺,始终敛眉垂眼看着手?机屏幕。
包厢门口,夏博易通过礼宾带路,绕过屏风,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耳语。
坐在主座的贺鸿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见他这最满意的继承人即将早退,他终于不由开口:“干什?么去?从刚才到?现在就心神不宁,像什?么话。”
餐桌上的都是一些贺鸿忠的亲朋故友,彼此在早年就有?着纵横交错,难以割舍的关?系,论资历论辈分,贺徵朝都是后辈。他系上前身的纽扣,微微躬身,望着一圈人,举起一杯酒大方回应:“有?些要紧事没办完,我?先退了,还请诸位前辈见谅,之后我?再回请大家。”
他没喝这杯酒,稳当?地落放到?桌上,继而?向后方大步流星走去。
饭桌上沉寂了一息,众人看着贺徵朝消失的背影,继而?皆不由自主地端详主座上的男人的脸色。
贺鸿忠早年本就长得黝黑,现在年纪上来,老脸满是横肉,笑或不笑那张脸都渗人严肃。
这会儿他面无?表情,大家心里都犯怵。贺氏集团不论在燕北、国内,甚至国际都有?着数一数二的声望,现在小贺总独揽大权,大刀阔斧地处理一桩桩事,羽翼早已丰满,他们底下这些人也就只敢仰着贺董蛐蛐,哪儿能捅到?人跟前说不是。
他们噤声屏息,只等贺董发话再应和。
谁料他冷哼一声,以锐利的目光瞪来:“这是都不打算吃了?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
气氛短暂地沉寂,直至一个?女?人举起酒杯,笑吟吟道:“贺董,我?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这番敬酒突兀但讨喜,好歹把氛围重新热络起来,就看贺董领不领这个?情。
贺鸿忠看向那个?年轻的女?人,狭长年迈的双眼微微眯起,根据她身侧的人考量身份,倒没拂面,挥了挥手?,主动问起:“坐吧孩子,你是……”
女?人依旧站着高?举酒杯,笑道:“我?姓安,名?是我?奶奶取的,安琬英,叫我?小英就好,贺爷爷。”
对她刻意的拉近距离,贺鸿忠没太在意,转而?侧耳去听心腹递来的话。
大概了解来龙去脉,贺鸿忠眉头?紧锁,摇摇头?:“真是为这小姑娘?”
李叔点头?应是。
贺鸿忠“嗬”了一声,冷笑:“我?当?是什?么大事,还好意思?早退!”
李叔眼观鼻鼻观心,又接着道:“夫人刚也来传话。”
贺鸿忠停顿,攥拳轻咳两声:“算了,别传我?不爱听的话,今儿我?又不回去,爱谁谁回。”
李叔欲言又止:“夫人说了,您要是不回,她就当?您是在外面包了小姑娘。”
贺鸿忠瞪眼他,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然后,她还说什?么了?”
李叔:“她还说,您要是再擅自回燕北,就别怪她不客气。”
听这番话,贺鸿忠也气得要撂下碗筷离开,他兀自给自己顺气了好一会儿,又道:“你去查查他那个?老婆,什?么来头?,就敢这么不像话!”
-
电梯抵达一楼,梯门敞开,贺徵朝快步流星循着大门方向一路而?行,夏博易跟在后侧都有?些跟不上,分明他的腿也不短。
走出旋转门,下阶梯来到?车旁,夏博易看眼手?里的消息,这才有?说上话的间隙:“拍卖行那里已经派人将夫人送的拍品放回家了,至于您说的人,确实前几天来分公司找过您。”
所谓的仪式感没时间进行,干脆就把拍品暗度陈仓收回来,这不仅稳妥也更方便。夏博易已经习惯上司随时更换的方案,反正?为难的不是他,而?是筹办那场晚宴的举办方,至于后者——
门由门童开着,贺徵朝没进,侧目睇他。
夏博易双手?垂放身前,补充道:“在南城那儿。”
贺徵朝上了车,略一颔首:“找个?时间安排一下,继续说。”
轿车冷气十足,私密性极好,贺徵朝刚坐下,便拿出手?机查看是否有?新消息,只可惜他拨过去的电话没一道被接听,消息也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