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辛夷的?眼前?浮现了那一日提着食盒迈入县衙的?温柔年?轻少女的?身影,少女五官秀丽,眉眼弯弯,和王典洲毫无半分相似之处。
“此?事我倒是知晓一二。”菩元子倏而插话道:“还是姜大夫人见?我时提及的?,不过当时她用了‘义妹’这个词,想来与王大老爷没有什么?血源关系。”
凝辛夷适时问道:“不知姜大夫人提及义妹,所为何事?”
“她托我如若有余力,照看?她义妹一二。”菩元子道:“听闻她死讯后不久,我便急急下?山来了府中?,恰逢这位义妹大喜出嫁,又听闻所嫁之人乃是定陶镇里正,也算是良缘,应是不负姜大夫人所托。”
凝辛夷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她盯着菩元子看?了许久,看?的?菩元子摸了摸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才幽幽道:“如果我没看?错,赵宗比他的?那位夫人年?长起码二十多岁,你确定这是良缘?”
菩元子愣了愣,眼神里有些茫然不解,显然这位出家人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姜大夫人才过世不久,王典洲就急急将他的?义妹嫁了出去。”凝辛夷道:“虽说不算要守孝三年?的?晚辈,却也从未听说过谁家中?红白事办得如此?密集。更何况,如今回想起来,你们不觉得那日赵宗的?夫人来得有些蹊跷,就像是特?意走了这么?一趟,让我们看?见?她吗?”
她边说,已经边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要去见?见?她。”
窗外雪大,凝辛夷却将披在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显然是想要夜入里正府。
玄衣也跟着她起身:“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凝辛夷本想拒绝,但转念又想到了玄衣潜踪的?一手好本事,点了点头:“好。”
“此?香出自?前?朝皇室,本应早已失传,我也很想知道,王典洲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味香的?方子的?。”谢晏兮也起身:“分头行动?。”
雪夜。
风雪漫天?,凝辛夷拆了满头珠翠,挽了简单一个发髻,只留了两只最简单不过的银钗。
雪落在她的黑衣上,又因为她向前行的速度太快,而?被疾风剥落,直至她轻巧地落入赵宗里正的宅院时?,她的身上都未曾有一片雪真的停驻。
她回头,和悬停在阴影之中的玄衣对?了个眼神,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位赵夫人的小院中。
寒冬时?分,万物凋零,里正夫人小院的屋檐下独悬一盏红灯笼。
红灯笼的四周,却竟然?还有?零碎没有?完全扯去的红绸,红绸有?些破旧,却依然?鲜红。
那红只散落在这位里正夫人的院中,像是一隅被隔绝的荒芜喜庆孤宅。
凝辛夷贴在门外的阴影之中,一手贴在木柱上,正要开鬼咒瞳术·月曈胧来看看屋内的情况,却听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你说,那平妖监的监使大人们今日会来吗?”是稚嫩侍女带着些忧虑的声音:“是不是小姐那日去送餐食的暗示不够明?显?可小姐已?经?佯做抱病三日了,明?天?晚上姑爷怕是……怕是无论如何都要来了!小姐,你已?经?被磋磨了太久,如果监使大人们真?的能救小姐的命,我愿意……我愿意冒死出府去递消息!”
“不必。我在等的,也并不是监使大人。”熟悉的温柔女声响起:“等不到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若是今夜无人,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她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等就好。”
那侍女有?些不愿,却拗不过自家小姐,到底退了出来,掩上了门,还在庭院里很是担忧地回身望了一眼。
出嫁一年?有?余,在夫君的宅院之中,贴身的侍女却还称呼这位里正夫人一声“小姐”。
这事?儿怪耳熟的。
看来这门婚事?,哪里是赵宗里正所说的琴瑟和鸣和和美美,分明?还有?内情。
屋内烛火烁烁,散发独坐的少女神色宁静,像是在等待审判一般,迎接自己的命运。
她的眼瞳里一片鸦然?的黑,面上虽然?带着惯有?的笑,眼中却殊无光亮。
直到她的房中倏而?多了一片影子,一道身影从那片影子中浮凸出来,那日接过她手中食盒的黑衣少女静静看着她。
里正夫人的眼睛倏而?亮了起来:“少夫人,您终于来了。我曾猜测,最终究竟会是您来,还是谢公子来。还好来的人是您。”
“你在等我?”凝辛夷看向她的眼睛:“那日我便觉得你的行为言辞之中多有?刻意,却被其他的事?打扰,没有?多想。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你口中的阿嫂,竟然?便是王典洲已?故的那位姜大夫人。”
凝辛夷走过去,坐在里正夫人对?侧的椅子上。椅边的茶案上,有?一杯新沏的、还未凉的茶,显然?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她将那茶杯握在指尖,杯身的温热与她周身的寒意骤而?碰撞。
啪!
那薄如蝉翼的白脂玉茶杯,竟是就这样在凝辛夷指尖碎裂开来!
凝辛夷始料未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抱歉。”
里正夫人却怔然?盯着那一片碎裂,脸上的笑容也像是那茶杯一样,慢慢碎裂开来:“少夫人您看,这茶杯,是否与我一样?”
凝辛夷手指微顿。
里正夫人倏而?起身,不等凝辛夷反应,就已?经?在她脚边跪了下来,深深俯了下去:“求少夫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