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之上?,是久未被踏足的土地上?,余烬尚存的白烛与融化?后落在焦黑土壤上?的烛泪。
蜡烛的根部已?经彻底干裂,蜡烛的不远处,显然?进行过一场小型的法事,应是祭奠。
此前白沙堤大战一场,地动山摇,万物倾圮,这里显然?也被波及,所幸还留下了这些痕迹。
“什么祭奠要用这么多蜡烛?”却听宿绮云在她身?后感?慨一句:“地裂吞噬了多少不说,这儿留下的蜡烛痕迹都够排出一个阵了。”
凝辛夷的目光刚刚将所有的白烛痕迹勾勒了一遍,排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组合出来,再被宿绮云这么一说,神色终于慢慢变得更严肃了许多。
按照谢郑总管当?时的说法,他与同僚们前来,是为了种植碧海通,所以要来祭奠请罪,谢罪,并且告知。
凝辛夷当?然?以为,这不过是一种传递尊重的方式,大抵过程也不过是烧纸,点?香,叩拜而已?。
她手指在半空比划了一遍白烛的走?势,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可惜她虽然?也会画几?道?符,但终究不善符阵,只能先将这个线条记录在脑中。
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简单的阵。
甚至不需要直觉。
白烛祭拜,烛火成阵,能是什么阵呢?
“谢郑总管说,曾在这里请罪和告知谢家先祖。”凝辛夷道?:“倘若……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请罪和告知呢?
她和宿绮云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字面意义的告知,更直白的说法,自然?便是……引魂请灵。
然?而这样的手法,便是普通的捉妖师,也极难接触到。凝辛夷身?为鬼咒师,会引魂请灵也就?罢了,为什么谢郑总管几?人也会?
还是说,那日来白沙堤的,压根不是三个人,二十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在?
无数猜测盘踞在凝辛夷脑中。
“凡体之人,会这种阵吗?”凝辛夷蹲在旁边,盯着燃尽只剩下根部的白烛:“就?算千百次联系后记住了这阵的排布,但他们又为什么要记住这个阵?是谁教他们的?他们被封口的原因……与这个阵有关?吗?为了这阵,他们又付出了什么?”
“自然?是有关?的。”宿绮云道?:“这世上?总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仇怨。要么就?是这阵本身?不可见人,要么就?是这阵的用途让他们知道?了不可告人的事情,当?然?也可能两者都有。”
“至于付出了什么……”宿绮云抬脚,随意向前踢了踢:“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已?经一目了然?。”
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的命。
白沙堤的夜太静,静到呼吸都清晰可闻。这样的呼吸在过分寂静的夜里,便显得让人心底生寒,好似在这一刻,呼吸都成了一种原罪。
一片寂静中,宿绮云倏而皱了皱眉:“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凝辛夷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味道??”
她嗅了嗅,风里是冰雪的味道?,是荒芜一片的雪原的空寂,还有……
宿绮云已?经先一步蹲在了她旁边,慢慢俯身?凑向了白烛。
方才她随意那一脚扬起了细碎的石块,将本已?风干皲裂的白烛表面擦伤了一隅。
这样细微的一小道?,让表面之下还些许留存白烛原貌的部分显露了出来。
“我之前说过,我鼻子很灵。”宿绮云一边说,一边摸出了一把小刀,用刀尖撬进了白烛之中,轻轻一翻转。
一股轻微的,混杂着尘埃腐朽的奇异甜香飘散出来,有些让人作呕,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再闻更多。
不是陌生的味道?。
在白沙堤平妖时,在记忆幻境中时,在她看到那些行走?在她身?边的人脸上?的表情愈发行将就?木,烛火将灭时,她也闻见过。
这样的香气带着袅袅的烟气,似是要将那些村民最后的生气一并抽离。
记忆接踵。
不仅是这里,在洒出彭侯汤后,那些腥甜味道?散去的间?隙里,她也曾琐碎地闻见过这种味道?,只是那时事态紧急,心头的疑惑也只是一瞬而过,未曾细思。
直到此刻。
宿绮云将刀尖勾出的那一抹白烛举起来,仔细翻转看了片刻,收了一部分在小瓶子里,剩下的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地闻了闻。
“素闻谢家有三味神草。”
凝辛夷已?经颔首:“碧海通,鸦啼月,何日归。”
“你放才说,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哪一味药?”宿绮云问道?。
凝辛夷道?:“是为了碧海通。”
“碧海通?”宿绮云从刀尖上?方抬眼看她,轻声道?:“可这明明……是何日归的味道?。”
洞冢之中,篝火燃出噼啪声。纸箔被默不作声地坠入火中,化作一层又一层的?灰烬。
篝火边的?三人姿态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衣料下?的?肌肉都有些紧绷。谢玄衣的?手垂在一侧,看似在摆弄纸箔,实则随时都能按在剑上。更不必说被如此诘问的程祈年。
程祈年甚至没能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捏着?纸箔的?手指收缩,将纸箔捏出深深的?痕迹,旋即又猛地反应过来什么,重新抚平纸箔上的?痕迹,似是想要借此来拖延一点回答的时间。
谢晏兮也不催。
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移开,落在程祈年身上,有如实质。
长久的?沉默后,程祈年终于开口。
“平妖监的?卷轴,不是这么好查的?。”他有些艰难道:“以我的?权限,还不太够看到更多?的?内容,但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